穿成反派他长兄(569)
好在温廷安阐明了真实来意,村人逐渐疏松了一口气, 仔细端详了他们数眼,确证了他们不含恶意后,遂是驱前为之引路。
阡陌之上, 辟凿有一条屈折的、俨如羊肠一般的、由黄石铺就的窄道, 夹道两侧,俱是泛散着一线天青细光的潺湲流溪, 在往外的地方,细流附近便是鳞次栉比的水田, 因是离海较近,纵观那水田之中,除了弥散着阵阵成熟的稻香,泛散着诸多柔和的、具象的、咸湿的盐碱气息, 行及之处, 皆能听取蛙声一片。
今昼浓阴,天时并不郁热,但穿过阡陌, 折入村墟,进入一片此起彼伏的农庄与粉墙平瓦之中, 温廷安身上已然渗出一丝黏腻薄汗,走了不少路,她感到有些热了,正欲用拭汗,适时有一只骨腕分明的手,徐缓地伸扬过来,执起一块襟帕,很轻很轻地替她揩掉额庭上细密的汗珠,动作委实熨帖又细致。
青年的指腹温凉如霜,平素的时候,虽教人觉得极是飕冷,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他淡凉的温度,正好能够很好地消解掉她面容上一阵略显滚热的烫意。
这厢,只听温廷舜道:“老伯不若同我们讲讲温爷罢。”
前头引路的村人娓娓道来,操着极其地道的客家白:
“说到温爷,他的来头老大了,好像跟你们一样,都是从大世界里来的,但他的人是真好啊,精谙药理岐黄之术,常为村中的黄发垂髫看病,疗效显著,且外,他从不收诊金,又是一个脾性极好、颇有耐心的人,诸多病患皆是热衷于寻他聊天,家长里短,不论什么,皆是愿意同他聊。”
温廷安与温廷舜相视一眼,继而是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与人为善,上下兼容,悬壶济世,这就是温善晋亘久的本色。在他没有流放至岭南,崇国公府还没被抄封的时刻,温善晋便是在府邸偏院之中安设了一座药坊,药坊之中常年药香萦绕,温善晋起先是为太子冶炼了不少毒物,诸如九肠愁,诸如断肠散,等等。
针对这些毒物,他亦是能冶炼出解药。
听到村人说,温善晋做起了郎中的营生,这教温廷安委实有些意外。
温廷猷不是说,温善晋是在鹅塘县种田么?
似是洞察出了温廷安的疑窦,村人凝声道:“温爷之所以能够被远近百姓尊一声『爷』,并不是因为他那一身妙手回春的本领,而是他能够种大稻。”
原来是这样。
村人道:“甭看种大稻无甚什么稀奇古怪的,其实它的功用大着呢,就拿前一阵子的蝗灾来讲,其他县仅是种植寻常普通的贡米,米粮不够,但咱们鹅塘县就不一样了,温爷让咱们种植了一堆大稻下去,新收的贡米,是平时收成的三倍,稻米的躯壳硬实厚朗,蝗虫亦是不易侵袭,最后,祯州府拢共六个县,都得依靠鹅塘县所莳植的大稻来赈济。总体而言,这一切的功劳,俱是隶属于温爷,若是没有温爷,咱们鹅塘村,可就差点捱不过去了。”
村人谈起温善晋,是一副尊崇而瞻仰的神态,遵仰之色,溢于言表。
温廷安了然,心中更是诧异,道:“自种的大稻?”
大稻的产量,居然还是寻常水稻的三倍?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在前世,温廷安其实早已见识过了多产的水稻,诸如杂交水稻,它解决了很大的粮食危机问题,但她委实没有想过,在这一世,亦是能够见到多产的水稻。
说话之间,温廷安与温廷舜携手穿过阡陌小道,遥闻扶疏树影背后的阵阵犬吠,纤薄隐晦的日色覆照在她的身上,亦是投落在她的匀薄眼睑上,一片恍惚朦胧的视线之中,日色昏昏沉沉的,俨似有万千光尘,聚拢成了一道柔顺的瀑流,纷纷扬扬地洒照入眼瞳,她眼前漫过一片赤金色的光流,继而定了定神。
定过了神后,她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致,是一座近似于四合院的方形围龙屋,漆瓦白墙,檐瓦盛淤了一束苍青的流光,树影郁郁葱葱,檐下悬挂着腌好的腊肉与玉米,近前还有一处广大的晒谷场,上面是匀密如海的稻谷,一道峻挺的男子人影,手执钉耙,正在翻晒稻谷。
钉耙产动稻谷时,发出了一阵嘈嘈切切的声响,继而空气之中撞入一阵雾漉濡湿的稻香,温廷安纵目观望而去时,平齐错落的檐角,上边顶着参差而又摇摇欲坠的天际线,天际线的远处是此起彼伏的围龙屋,不少操着客家白的百姓,往来其间,怡然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