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83)
丰忠全在白昼时分,还特地延请过这四位细路仔, 来夕食庵喝早茶, 哪承想,他们目下居然说夕食庵米粮有问题,这是何等得不识抬举!
都说要饮水思源了, 这四个人倒好,食了望鹤精心为他们筹备的早茶, 不仅一点都不懂感恩戴德,竟是还反咬对方师傅一口!
再退一万步讲,常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请大理寺外派官差喝当地的早茶,是丰忠全自己出的主意,意在拉近大理寺与夕食庵的心理距离,加强双方相互信任的关系,结果,他从来没有料想到,温廷安他们居然会从夕食庵的米粮之中调查出猫腻。
这不就是变相地,打了丰忠全自己的脸面么?
大理寺说夕食庵有问题,这难道就跟当初抓阿茧一样,只讲究一己推测,而无实证么?
但前厅管事所传之话之中,明确、反复强调了一个关键句:『大理寺手上掌握了板上钉钉的物证』。
物证当前,那丰忠全自当真是……没甚么好说的。
案情情势逼人,他和杨佑杨书记不得不快马加鞭,换好正式的官服,匆匆出了门。
三更夜的广州城,月明星稀,泥燕南飞,万家灯火已熄,仅于珠江的河南河北,夹岸堤坡处的驳船,还打着稀淡的灯烛,渔火晚,江风盛,浓稠夜色之下,空气结着薄冷潮湿的雾霜,碰触在皮肤上,显得凉初透,冷意不要命地往二人的骨缝里钻去,他们打了个寒噤,一前一后抵达广府公廨。
公廨的司房之中,已然是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致,温廷安一行人都在静候着了,四人都没闲着,周、吕、杨三人皆在整饬案牍,以及规整今夜所搜查到的线索和细节,温廷安将两样物证,搁放在了一座乌木桌案之上,桌案铺着一块雪白细腻的绢布,绢布被匀抻得格外平直,连一丝褶皱也无,上边就放着一只陈旧的酒瓢,以及一枚通身乌黑的花籽果实,果实上有一条屈细的小裂隙,借着一丛盈煌烛火,可以明晰地窥见里中所潜藏着的,一小掬月白色质地的,细微粉末。
见着丰知府与杨书记,悉身披霜戴露,行色匆匆而至,众人朝他们拱手见礼:“事态急迫,扰了知府老爷与书记的清梦,此举但凡有礼数不周之处,万望鉴谅。”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些细路就学会拿乔做势了?
杨佑有些整不明白当下的情状,摁搽一下疼得发胀的太阳穴,凝声道:“细路仔,不是教老爷看两桩案情的物证么,物证何在?”
明耳人皆是能听出杨书记口吻之中的不虞,也是,大夜半有觉不睡,因为案情,惊扰了一塌好梦,脾性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不过,丰忠全称得上是脾性特别好的了,须髯遍颔的面容之上,丝毫不显愠色,反而对温廷安,和颜悦色地道:“既然是大理寺办差,那官府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呢?仔细讲讲罢,你们所搜集的到的物证,以及你们对案情的耙梳。”
温廷安面容淡然,指着绸布之上的那一瓢一花籽,悉声道:“这便是物证了,首先,两位大人可有觉得,这个酒瓢分为眼熟?”
丰、杨的目光,顺着温廷安手势伫望而去,纷纷定格在了那一只酒瓢。
杨佑面露一丝讶色,纳罕道:“这不就是郝容惯常打酒的那只酒瓢么?”
丰忠全挑眉:“郝容的酒瓢?”
杨佑点了点首,道:“郝容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酒坛子了,以前适逢上值之时,通常酒不离身,早、午、夜打酒拢共三回,下官每回跟他打交道,皆是能看到他在喝酒,是以,纵任不对他的酒瓢印象深刻,也很难做到。”
不过,目下这个酒瓢,已经全然丧失了惯有的醺然酒气,粗略地细嗅之下,教一种腥臊的猫味取而代之。
丰忠全疑惑道:“这一只酒瓢,你们是如何寻到的,前日走访船家的时候,不是说他身上的一切物什,俱是教珠江水冲走了么?
温廷安对杨淳递了一个眼色,杨淳适时从公牍之中摸出了一张画,递至丰忠全的近前,丰忠全接过一看,头一眼,便是觳觫一滞,“此处的景致,不正是夕食庵的后院么?还有这只撕咬酒瓢的狸猫,酒瓢的纹路与设色,确乎与郝容的酒瓢,近乎完全雷同……”
丰忠全捻着画纸的力道紧了一紧,不可置信地凝视温廷安:“此一幅画,出自谁手,你们又是如何寻觅求索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