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422)
管事战战兢兢回禀:“……是、是长房的温大少爷。”
温青松惊怔片晌,直截了当道一声『这根本不可能』,他好不容易扶植温廷安成为了大理寺少卿,这个小子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的可能会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温青松的身躯有些不那么硬朗了,执着藜杖从崇文院迈入东跨院,折入横道,头一眼,便看到了被官兵拷押的各房女眷,这一刹那,温青松霭和的容色变得五味杂陈,还没来得及震怒,两位官兵已然执刀趋步上前,牢牢押住他,温青松饶是要挣脱,但突发的咳疾先一步侵袭上了他,他怒火攻心,寒咳不辍。
阴午之中,一道明闪的惊电破空劈下,照出了伫立于深院之中的一道绯袍身影,朱峦替温廷安打着油纸伞,她的神情近似于冷淡,背后是昏暝的雨色与混乱的哭喊声,檐下飘摇的风灯照亮了她冷白干燥的脸,清瘦的身骨,流淌着滚滚江河,那一双点漆般的邃眸,犹若深不见底的漩涡,洞察不出真实的情绪。
午雨天寒,温廷安与温青松在这个横道之上相遇了,她没有对他见礼,对视之间,温青松悉身寒意噬人,他颤巍巍地抛掷掉藜杖,终于震怒,斥问了一声:“为什么?!”
温廷安从温青松的眼中,发现了浓烈的失望,甚或是说哀痛,他这一年以来费尽心血扶植她,培养她,没想到养了一只白眼狼,尤其是这一头白眼狼,不仅不感恩戴德,居然还过河拆桥,倒打一耙,要将自己的生养之地给刨了,这与刨自家祖坟有何本质的区别?
温青松有多暴怒,就衬得温廷安有多冷静自持,她淡声笑道:“祖父沉浮官海多年,难道不晓得唇亡齿寒之典故?兔死狗烹,卸磨杀驴,您应当很熟稔这种事罢,我已经得了一己所欲,你们不再是我的依仗了,待留着,也是将来之祸患,不如流放除之为好。”
温青松额庭处青筋暴动,眸底恸光骤显,蹒跚上前,挥掌便朝她的面庞劈落!
撑伞的朱峦,见状后提心吊胆,心脏庶几快跳出嗓子眼儿。
少卿爷居然不避不让。
温青松是行伍出身,掌风裹挟强韧结实的力道,未曾及身,便已是罡风震身,温廷安的发丝在风雨之中缭乱,一阵脆响坠下,她的面容戛然朝右偏向一侧。
此瞬,她深刻地感受到一团浅淡的血腥气息,从喉骨隐微升腾起来,继而是嘴角逼出了一团涓涓热流,铁锈般的气息席卷齿腔,她仍维持着淡笑,抻起一角被雨丝蘸湿的官袖,抚手儒雅地拭掉血渍。
灯下是黯沉的晌午,雨声变得愈发湍急。
温青松身躯剧烈地起伏着,盯着温廷安,恨不得在她身上凿出一道血色的窟窿,他诧异于她没有躲避他的掌雷,但也哀怒于她淡静的反应,这种容相看在他眼底,就是一种名副其实的、冷血的征象了。
“从此往后,你不再是温家人!”温青松振臂怒斥一声,斥声在寒湿的雨幕之中漂泊得无限广远。
温廷安伫立在原地,半垂着眼眸,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少卿大人……”朱峦被近前这一幕惊憾到了,晌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温廷安淡声道:“我无碍。”言讫,继续朝前走。
靴履碾踏在湿泞漉稠的地面上,她缓缓行了一些路,不出多时,很快抵达惯常所栖住的濯绣院。
官兵陆续将院中所栖住的女眷带离,嚎哭此起彼伏,糅成一片,温廷安撩裾跨过石磴,一道柔纤矮小的身影直直扑上来,温廷安发现此人是温画眉,娇蛮的小姑娘深深揪住她的官裾,满脸都是濡湿的泪渍,被雨丝淋得极其狼狈。
“长兄,我今后会很听话的,求求你,别让坏人抓走我好不好……”
温画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温廷安的官袍揪出了一道极深的水色褶痕,温廷安并不言语,放任上前来官兵将温画眉带走。
她感受到吕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如此复杂而深刻,但她并不辩解分毫。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需辩解什么。
温善晋和其他叔伯,这个时辰在大内当值,但搜捕令已经下达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去收押他们。
府中男丁流放岭南,女眷普遍发卖茶楼。
至于温廷舜……
温廷安蓦然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注视,她转过身,朝着来时路看去,不知何时,那雨幕之中竟是出现了一道修直的少年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的,她居然没有发觉。
温廷舜身上穿着兵部主事的官服,那是一身量身裁体的鹤纹补子,藏青色的官袍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细勾勒出他峻拔孤直的身量,劲瘦如松的腰身,雨水淋浇在他钟灵毓秀的面容之上,泛散出温隽扶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