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375)
这番话的深意,饶是袁宣再弩钝,也听出端倪,他冷汗潸潸,知道自己这是开罪太子了,但具体怎么开罪了他,又全然不知情,只得一连伏地叩首告饶,太子道:“你口口声声说请罪,那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袁宣吓得面如土色,眼珠子转来转去,仍旧是一头雾水,摇首说不知,“伏望殿下明示!”
赵珩之邃深的视线落在了温廷安身上,又降在了袁宣身上,嗓音漠冷,道:“怎的,袁寺正,不是你让本宫的贵人,去端茶送水的么?”
第114章
仿佛有一匹骎骎胡马踏雪而过, 那一霎溅起滔天声势,偌大省院之内,人籁岑寂, 相觑无声, 尤其是虚头巴脑的袁宣, 听得此话,大惊失色,一张谄媚的横容苍白到极致,有些傻眼了, 不安地看着立于赵珩之近前的那个青袍小官,悉身冷汗潸潸直下。
这厮不就是一介小小的录事么,怎的摇身一变, 成了太子殿下的贵人了?
倘若真是太子的贵人, 那他方才颐指气使地喝令那青袍小官去泡茶,岂不是触了不该触的逆鳞?
开罪事小, 但脑袋顶上的乌纱帽,眼看就要不保, 袁宣思绪如纺车一样转得飞快,当下忙磕首告罪,又对温廷安哈腰躬歉,跪求恕谅。
温廷安看着袁宣那一张堪比脸谱的行相, 只觉讽刺, 明明前一刻钟倨傲跋扈,现下却是奴颜婢膝,这样的人, 她因是在前世见得过多,也领教过不少, 早已见怪不怪。
太子弗听,命阮渊陵处置。无论是革职抑或是贬谪,经此这一桩事体,袁宣在大理寺之中的声誉称得上是斑斑狼藉了,因为他开罪了太子的贵人,惹得满身是腥,谁也不愿意再同他结交。
与诸同时,众人开始好奇那位青袍小官是什么来历,行相生得这般年轻,竟是引得太子亲自庇护?
一时之间,在座众人低声论议纷纷。
尤其是寺中的数位寺丞,这些人与袁宣共事,目下袁宣闹了这一出城门失火,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都怕那一股大火殃及到了自己,悉数噤若寒蝉,垂首叉手,连声大气也不敢出。
三司庭审在即,有袁宣这一出杀鸡儆猴,众人行事审慎了许多,唯恐重蹈袁宣之旧辙。
按说俗成的规矩,入了司房后,温廷安本要坐在最外缘的下首座,但赵珩之却是吩咐左右,搬一张金丝楠木毡椅,安置于主审位置的旁近处,俄延,他淡淡然对温廷安招手,众人望罢,大为撼然,太子殿下是要让温廷安坐在他身旁吗?
自古以来,至少说是大邺建朝以来,每逢三司会审,就未有八品小官在太子近处旁听的掌故,今儿算是开天辟地首一例。
就连位高权重的阮渊陵,任职于大理寺卿,都未能有这般的待遇。
温廷安正想说一声『下官惶恐』,太子能够替她主持公道,她已觉自己福泽绵延深厚,若是连庭审都坐在天家近前,只恐是名不正言不顺,会招致诸多非议。
正欲启口,不经意间,却瞅见赵珩之那清峻凉冽的眉眼,渐然沉敛了一敛,威严毓秀的面容,不经意柔和了些许弧度,恍若银瓶乍破水浆迸,露出一抹雅炼的圣韵,嗓音如霜,“坐到本宫身边来。”
面容虽说温暾,但却是命令的口吻,不容她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温廷安觉察到下首座处,传了阮渊陵敦促的视线,圣意不可违,尤其是将有储君之实的太子殿下。
温廷安明悟,改了畴昔退让之势,恭谨地告了座,安步驱前,在那一张金丝楠木椅上落了坐。在前世看律政剧,没少见到大法官在法院推鞫勘案的场景,而今,温廷安适才切身觉知到何谓真正的『法官视角』,不论是陪审席、公诉席亦或是疑犯席,诸般情状俱是一览无余,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不过,及至唤审之时,皂隶将赵瓒之、钟伯清等一干罪犯押于堂上,这一刻,一道复杂的视线俨似急蹿而来的火硝箭簇,猛扎于温廷安身上,她明面上波澜不惊,一行静听讼词,一行用余光瞥向犯人席,冷不丁觉察到,原来是赵瓒之在望着她。
赵瓒之的造相算是落拓又狼狈的,着一袭白色囚衣,悉身披伤,手戴镣铐,许是在诏狱之中受了极刑,他行步有些明显的跛,双腿畸形地折在一起,假定未判极刑,照这种情势,赵瓒之落了显疾,双脚几近于残废,下半生怕是要在轮椅上渡过的了。
赵瓒之乃系行伍出身,畴昔盘马弯弓、行军打仗,无所不能,目下却是再不能做得这些,这怕也是,赵珩之对赵瓒之所施加的一种,莫大的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