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87)
温廷安听出了温廷舜的话外之意,道:“照你的意思,长贵的易容,是从自己的骨相上动手?”
放在前世的语境之中,那便是真正往自己的面靥之上动刀了。
听了少年们的话,长贵缓然笑了一笑,笑意并不抵眼底,道,“温二少爷所言不虚,返至大邺之前,完颜宗武替我寻了一位易容匠,为了让认识我的人彻底无法辨识出我的样子,那位易容匠倒了一碗滚烫的蜡油,敷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我的脸皮开肉绽了,近乎全毁,易容匠因此执刀修整了我的五官与骨相,修容的那一种痛楚,教我永生难忘,但那一张旧容,伴随着耻辱而化作了过眼云烟,三王爷告诉我说,我脱胎换骨了,回至大邺,谁也无法认出我来。再者,我生着一张清秀阴柔的新容,这样的脸,是适合当掌印太监的。”
温廷安看了他一眼,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如此,长贵的易容之法,并未动了皮相,而是直截了当地动了骨相,长贵的说法证实温廷安的猜测是没有错的。
这也就是说,长贵返回大邺成为司礼监的太监,成了熙宁帝的宠臣,先帝薨逝后,他被姜太后算计了去,此后,是温青松出面庇护他,他留在崇国公府成为管事,明面是为了偿还恩德,私底下却是搜集温家的种种破绽,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温家万劫不复。
这是何等深沉阴毒的筹谋,长贵一蛰伏,便是蛰伏了二十余年,委实是不可思议。
这厢,温廷安思及了长贵此番来四夷馆的目的,眉心隐微地拢紧,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一桩旧事,她凝声问道:“阮掌舍派遣过来的那两位暗探,莫不是是被你下毒而死?”
长贵一听,眯了眯眼睛,隐晦地抿起了唇角,嗓音不温不凉:“温大少爷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施了毒?”
温廷安眉心微蹙,正色道:“早在仵作验尸之时,两人的肠肺之中皆是验出了九肠愁,我当时看到此状,便觉蹊跷,寒食酒饮酌过量,便会置人于死境,但施毒者却多此一举,再用多了一剂九肠愁。我那时下意识认为,这看上去多此一举的九肠愁,是暗探故意服下的,是要给我们留下施毒者身份的线索。”
她缓了一会儿,继续道:“九肠愁这一种毒药,我们对此不会感到陌生,甚至是,感到熟稔,比如,我们都知道此毒的解药,是有我父亲温善晋所冶炼而成,若能冶炼出解药,那么毒药也未尝不能冶炼。你拿捏得就揪着就是这一点,误导我们去怀疑温善晋,欲让我们生隙内讧。”
温廷安眸心深凝,说:“不得不说,你真的陈设了一个缜密的棋局,我们差点都着了你的道。此前,我在药坊同温善晋叙话时,温善晋便示意你在药坊之外窃听,我当时没做太多的怀疑,但如今想来,我父亲是在让我好生提防你,他很早就觉察你大金谍者的身份,但囿于局势,不便直接拆穿你,只得周旋到底。”
长贵顷刻一怔,他抬起了头,那一双阴鸷的双目里,难掩一丝愕意,他知晓温廷安推揣出了施毒者是他,但他没预料到,温廷舜竟会说,温善晋早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他淡淡地嗬笑了一声,“你既然没中我的招儿,又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温廷安道:“在潜伏入四夷馆之前,我心中有几个人选,怀疑过枢密院、刑部或是殿前司中的人,我确乎没有怀疑过你。但我见到在酒寮里,你和完颜宗武在铺毡对弈之时,很多线索就疏通了,你平素蛰伏在崇国公府里,你是掌治中馈的管事,来去自如,不论做什么,也根本不会有人会怀疑至你头上,故此,你去后跨院的药坊里拿走一些九肠愁,此举也显得光明正大。”
“假如我没猜岔的话,在士子动乱、流民寻衅的那一日以前,给殿前司提供九肠愁的人,其实不是温善晋,而是你,是你暗中教唆殿前司趁着动乱杀掉我。动乱前夜,温善晋在药坊里检视了一番九肠愁的剂量,发现冥冥之中少了一剂,当时他又从大理寺那处收到了媵王带着流民上京的消息,他知晓是你在暗中挑事,他预计我会捱箭中毒,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提前给我服用下解药。”
——结果,长贵和温善晋俱是失了策,是温廷舜替她挡着了一箭。
窄仄的隧洞一时静谧,唯有火折子之上的烈火炙烤的声响,连续不断。
长贵看向了温廷安,道:“向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所猜即中,毒确乎是我施的,我故意趁着那两位暗探死前,额外多给他们服用下九肠愁,便是要误导大理寺,误导你们,让你们去质疑温善晋,不过,很遗憾,此招似乎对你们无甚效用,你们仍旧查到了我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