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242)
温廷舜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淡淡地问:“照此说来,前两日,常娘子调遣出去的那一伙新雇的劳役,便是去酒场里采挖菱花燧石的?”
谈及此事,常娘面容之上缭绕着一团翳色:“近些时日,采石的人手确乎是不够,我这才新遣了一批劳役过去,只不过,这一批劳役遣过去采石的那一日,石场里头就出事了。”
马车里的氛围逐渐变得凝肃如霜。
温廷舜酌茶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稍息,问:“出了何事?”
常娘揉了揉眉心,敛目环视周遭,确证隔墙无耳之后,适才看着秋笙,徐缓地道:“石场里头,有一个深达七丈的隧洞,越往隧洞里去,那菱花燧石的数量便愈是丰沛,两日前新来的那一伙人,便是在隧洞的最深处采石,本来一切顺遂,但约莫是落雨之故,石块湿滑,洞基不扎实,他们采至半途,那隧洞忽然之间塌了,他们……”
常娘放下了揉眉的纤手,凝沉地道:“他们便是被埋在了隧洞之下。”
第71章
温廷舜窃自怔然了一会儿, 但也仅是停顿了数秒,缓回了神,继而复将釉花刻面茶盏渡至唇畔, 浅浅酌了一口君山毛尖, 郁绿色的茶汤在齿腔之间辗转一遭, 一径地灌入肺腑之中,稍息之时,他的喉舌里,便是平添了一抹显著的涩意, 韵味久远,他拢了拢神,将茶盏徐然搁放回了扶几之上, 顿了一晌, 凝声问道:“人被掩在了隧洞之下?”
他知晓,于近几日来, 因是由暮冬转孟春的光景,洛阳的天候冷暖嬗变快了些, 外头的雨水亦是变得较为频繁,采挖隧洞也是要拣日子的,一般而言,秋时乃系最佳的采石期, 雨水由繁转寡, 物候干燥,气候也不算严寒,燧石是易于采掘的, 也不容易受潮汽所影响。
媵王嘱令常娘在开春时节便大行采石一务,便不属于天时、地利与人和, 但因是太子赵珩之近来颇得圣眷,恩祐帝每逢早朝,皆会吩咐掌印内侍在龙座一旁置楠木漆椅,命太子听政,甚或是,涉及了江山社稷的一部分政事,会开始寻太子拿主意,一些政事奏折,也陆陆续续移交到太子的手上。
庙堂之上的百官,明眼人儿皆能看得出来,恩祐帝年事已高,龙体不虞,这是打算慢慢放权,行将立赵珩之做储君了。
赵瓒之本就是觊觎帝位,看到了朝中此番变局,想必更是坐不住了,若是等到秋意浓,再着手遣人采石冶炼火械,怕到那个时候,他的皇兄赵珩之已然坐上了龙座,朝中亦是已经形成了他的拥趸与鹰犬,届时,假令造兵起势的话,情状便是对他百弊而无一利,以赵珩之的品行与算计,怕是得登大宝的那一日,必会下诏肃清赵瓒之安放在庙堂之中的诸般势力,枢密院、刑部、殿前司等官衙俱是他的左膀右臂,假若让赵珩之对其进行整饬与换血,毫无疑问地,赵瓒之必会元气大伤,不说能不能大行兵变之事,就连制衡赵珩之的力量都消弭了,赵珩之会如何对待他潜龙之时就有谋逆贰心的皇弟,这般结果,就弥足耐人寻味了。
为制敌先机,媵王的动作必须要快,要快,因着要快,致使他算岔了采掘隧洞的适宜天时,开春之初便急募了一批劳役,让他们昼夜不辍地掘采菱花燧石,这一桩事体他不好明面出手,他知晓大理寺盯他盯得很紧,遂是委托于暗桩之一常娘,常娘原是把事体办得极是妥帖,但不曾想过,天有不测之风云,久晴大雾必雨。
前几日,骤然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霏霏春雨,雨丝的势头并不甚,但对于石场里掘石的人,却是极为致命的,粘稠绵密的雨水,悄然渗入了石基与地脉深处,让这深达七丈的隧洞,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将其肢解成了一座岌岌可危的危楼,夜半雨水一沉,这一座隧洞就轰然坍塌沉陷,那石场里那劳役督头的话来形容,那场面撑上一句山崩地裂也不为过,场面极为骇人震颤。
隧洞里头,拢共有七人,有三位资历较老的劳役,另外四位俱是当日新来的劳役,不消说,温廷舜已然知晓这四人是谁了。
他端坐在马车之上,思绪却如纸鸢一般纵出了窗沿,他想象着坍塌时的情状,七人尚在隧洞的最深处采着菱云燧石,他们没个防备,也压根儿来不及逃,悉数被掩埋在了七丈之深的地脉之下。
事态远比温廷舜所料想得要严峻与复杂,隧洞若是坍塌了,不论大小,里头被掩埋的人,能活下来的,近乎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