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121)
阮渊陵麾下豢有一批药人师傅,于洛阳坊间里暗设据点,专门炼造诸种奇形诡异的药物毒物,诸如朱常懿窃走梁庚尧时迷昏禁军所用的麻骨散,诸如祓除九肠愁之毒的解药,诸如眼下可迫人七窍流血的鬼愁丸,皆是出自这一批药人之手。
温廷舜眸光一黯,阮渊陵此人生性多疑,待谁都留有一出狠手,这鬼愁丸,是这位寺卿要在他命脉上箍下的一道枷锁。
他行上前,从阮渊陵掌心之中取下了鬼愁丸,毫不迟疑地服用而下,神色如常,一行一止,毫无破绽。
阮渊陵洞悉不出温廷舜的深处心思,但见他顺着计划走,便道:“民案悬而未决,本官须回大理寺,你目下也不必再盯着温廷安,此事已了。天家下一步的指示,会待升舍试放榜后告知,这几日你好生歇养,廷安他们也快回来了,待服药后,朱常懿会护送你们回崇国公府。”
温廷舜略一颔首,目送阮渊陵出门远去,及至绯袍消弭在了抄手游廊的近处,温廷舜垂了眸,倏然掐住了咽喉,力道过紧,胳腕青筋虬结,须臾,那一枚毒丹自唇齿之中滚落出来,裹挟着一团腥浓的稠血,一阵无法抑制的干呕之感,一霎地攫住了他,温廷舜双臂僵冷,支在床榻上,捂唇咳嗽了数声。
适时,数位玄衣客影子一般出现在了榻前,无声无息,为首一人名曰甫桑,恭谨地递上了痰盂与一粒漆丸,眸底尽是忧色。
这漆丸是专门用来救命的,多年前,他们自天葬台的大火之中,带着少主逃出去时,骊皇后身边的内宫掌事顾嬷嬷,窃自递予他们一只匣盒,拢共十八枚漆丸,玄甲卫十一人各一粒,少主七粒,乱世凶险,卧薪尝胆的日子艰涩,这漆丸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才拿出服用。
甫桑乃是玄甲卫的三把手,滕氏命他与同胞在随药宗毒师观阅世间百毒,甫桑跟在少主身前最久,方才见着阮渊陵命少主服下那一枚鬼愁丹,便是心中震悚,据毒谱载录,鬼愁丹乃是举朝七大毒物前三,常人服下不会立即毙命,但在三十日内,毒性慢慢腐蚀一个人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教人处于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际之中,连鬼神见了皆要愁苦,此毒因此而得名。
众人谁不知晓,阮渊陵逼迫少主服下鬼愁丹,便是欲让少主沦为赵珩之的提线木偶!
好在少主心中早有戒备,将毒物尽数吐出,不过甫桑忧虑仍存,怕毒解得不干净,吩咐同胞郁清取出木匣,将漆丸奉上。
温廷舜摆了摆手,苍白如纸的唇上,浅浅抿起一丝浅弧:“此毒不打紧。”幼年时,鸾台常送来诸种毒物迫他服下,此毒委实是小巫见大巫。
甫桑是个杞人忧天的热肠子,就怕少主有个好歹,届时他提着人头去阴曹见骊皇后谢罪都不够,想要再劝解,近旁的郁清拦下,“卑职相信少主。”
郁清是玄甲卫的二把手,平素寡言少语,遇事格外镇静自若,这一点承袭了少主,少主平素常差他做事,郁清因之锦衣夜行,在外执行任务。打从头领滕氏死战于宫变,旧部流徙四散,少主隐姓埋名,他们成了前朝十二卫之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精锐,打落牙齿与血吞,誓死追随少主。
甫桑忧心忡忡:“少主,为何护下那个纨绔的性命?还有,方才那个寺卿,看着道貌岸然,暗地里可是要害了您……”
昨日玄甲卫在大理寺里潜伏了一阵子,窥听值房里阮渊陵与心腹的对谈,那温廷安便是首当其冲,沦为引媵王上钩的一只饵食,温善晋迫温廷安服用汤药一事,他们亦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此则媵王与温府之间的讧罅争乱,不属于主子筹谋之内,照其性子,本可以不必管这等闲事。毕竟,温廷安此人是生是死,对主子的计划一丝干系也无。
甫桑满腹困惑,不懂主子为要涉险护住崇国公府的嫡子,竟还要屈意与大理寺携手合盟,他忧心交兮,念着少主伤了元气,精神头看上去不太好,是以只能斗胆相问。
温廷舜平静地看了甫桑一眼:“赵珩之还没坐上那一座龙椅,此番同我合盟,不过是要借我之手暗度陈仓,制衡赵瓒之与庞家,□□拥有兵权,是他最大的心结,心结未除,他必不会妄自与我内讧。”
甫桑幡然醒悟道:“照少主的意思,您现下是安全的,但若赵珩之正式立为储君,夺嫡成功后,他是不是就会反水?”那局势仍旧对他们不利。
郁清冷冷乜斜了甫桑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个猪脑袋,少主道了一句,就该举一反三才是,但甫桑只能听懂字面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