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298)
可那股难过却并不强烈,只是淡淡的,又或者说并不是难过,准确一点,应该是失望。
他那时他与方子晨只是度过了一夜,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家住何方,年芳几许,他只是路过,见他依着树喘息,身子似乎不太好,便想过去问问情况,需不需要帮忙,可方子晨见了他,呆愣愣的看了他几息后,却突然抓住了他,牢牢把他禁锢在怀里,然后······他被强迫了。
······方子晨缱绻的问他,疼不疼?扶着他的脸,说对不起。
就两句话,让他感觉到自己被人珍视了。
于是他放弃了抵抗。
他太渴望,太渴望他眼里那丝温柔了。
从他被拐那天起,再也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他明明活着,明明是个人,可却卑微低贱,宛如蝼蚁,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半点人的尊严都没有。
马家总是吃完饭了才会叫他,有时候煮的多了,他能吃两口,煮的少了,他饿很了,就会捡掉桌上的饭粒吃。
那时候马大娘那傻子儿子还在,他吃饭像个小孩一样,饭菜总是夹不稳,掉在饭桌上,碗里的也吃不干净,马家人吃饱了让他收拾桌子,他便捡来吃。
七岁之前,他是父母掌上的宝贝,是别人家倍受呵护的孩子,他眼神单纯,举止直率,不谙世事。
这么吃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饿得狠了,也容不得他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直到九岁,他路过河大愣家,他们一家在院子里吃饭,他那小儿子夹菜时掉了一口在桌上,河大愣没让他捡,说掉了,脏了,不要吃了,留着喂猪。
一口菜,农家人不放在眼里,地里多的是。
可赵哥儿却恍然······掉了,脏了······,人不能吃了,得留着喂猪。
但他吃了。
原来,他已经过的连个人都不如了。
当认知到这一点时,他几乎要崩溃。
他明明······是个人啊!
可他做不出改变。
不吃就要挨饿。
肚子饿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以前不懂,吃了他没有任何的压力。
可当他了然,再捡那些掉桌上,甚至掉地上的菜时,他塞进嘴里,宛如嚼着利刃,舌头麻木,他尝不出半点滋味,囫囵两下咽下去,利刃割破了他的喉咙,又刮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眼泪直掉。
马家人不把他当人,对他非打即骂,村里人骂人的话难听,粗鄙不堪,畜生一样待他。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他开始强迫自己去习惯,强迫自己去接受。
他想,就当是赎罪了。
村里人看见他,常摇着头说:“造孽!”
他不懂他造了什么孽,他明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应该是了。
可即便是这样安慰自己,他还是常常会在夜里醒来,蜷缩在稻草垛里,觉得难过。
难过到让他觉得窒息,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在乎他,需要他,珍视他。
他是可有可无的,他是孤独的,满村孩子,个个都有父母,马家再坏,也依旧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天地宽阔,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可只独他,就一个人。
他像一片树叶。
树叶只有树,但树有很多树叶。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会关心他。
也许,哪天他死了,死在这间窄小,阴暗,潮湿的柴房里,直到臭了,都没人发现。
也不一定,马家人需要他干活,他没有起来,马家人肯定会发现的。
他明天还要给马家人煮早饭,还要喂猪,扫院子,挑水,锄草,砍柴,得快点睡,快点睡,睡了就好了······
方子晨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自己原来也是被珍重的人。
他就像一缕光,从乌云里照射下来,耀眼、温和。
人们总把照射进黑暗里的那束光叫做救赎。
赵哥儿知道马汶对他的心思,也知道马汶在马老大和马大娘心里的分量,他想报复马家,也想着,让方子晨把他从马家这个牢笼里救出去,于是他顺从了。
可一夜过去,方子晨走了,要了他的身子,没留一句话,就走了。
那束光消失了,他还是得留在黑暗里。
短暂的一夜,他并未对方子晨产生什么感情。他走了,他只是失望,并未觉得如何。
可这次······
他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朝夕相处,在方子晨的甜言蜜语里,他把身心都交托出去了。
方子晨肆意张扬,如烈日般夺目,他是那么的开朗,哄起人来,又是那么的真挚。
赵哥儿寂寥劳苦的生活即使是一滩死水,对着方子晨,也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