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54)

作者:希昀

甚至还有似有似无的银铃般的笑声。

处处都是她们母女生活的痕迹。

手忽然垂了下来,仿佛有轻羽拂过坚实的心房,王书淮踏上了廊庑。

林嬷嬷高高兴兴将他引入,没成想王书淮立在门外,只问她,“珂姐儿何在?”

林嬷嬷嘴上笑意一顿,是来看孩子的。

王书淮立在廊庑下,眼神分明,没有进正房的打算。

林嬷嬷却是僵硬地往正房次间指了指,

“姐儿今个儿还没睡,闹腾着呢,少奶奶在哄她。”

王书淮沉默了一会儿,负手踏了进去。

东次间内,谢云初搂着珂姐儿在罗汉床指着画本给她看画,小家伙眼神四处溜达,一点都不专心,谢云初便捏了捏她圆鼓鼓的面颊,“再这般调皮,娘不教你了。”

帘外的王书淮听了这话,脚步又是一顿,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冷着脸进了屋。

谢云初看到他并不意外,王书淮偶尔得了闲也会来看珂姐儿,她抱着孩子起身,“二爷来啦。”

王书淮对上她的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娴静,看不出半点端倪。

若不是那日亲耳听见,他只当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王书淮径直从谢云初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她在罗汉床上玩,谢云初发现珂姐儿看到爹爹明显兴奋多了,站在他怀里扑腾扑腾笑,

小没良心的,果然不识好歹。

谢云初拂了拂被珂姐儿抓乱的金簪,先给王书淮斟了一杯茶,随后在他对面的长条几后坐着看账册。

不一会,冬宁进来又送了一本账册给她,“这是奶奶的嫁妆单子还有聘礼单子。”

王书淮听到这,瞥去一眼,谢云初接过账册一面认真翻阅,一面拨珠算账。

王书淮眼神幽深。

一会儿说不教导孩子了,一会儿算嫁妆聘礼单子。

她什么意思?

王书淮以前从不在意谢云初做什么,今日罕见开口问,

“怎么突然算起账目来?”

谢云初正在劲头上,头也没抬回道,“就是想算算手头有多少余钱。”

买地花了一千八百两,她手头紧得很,到明年新的漕运水关开起来时,她计划建一栋货栈,专供各商户囤货并在此售卖,她脑海隐隐有些念头,现在打算筹银子。

谢云初心里有了成算,把聘礼单子踢除,递给冬宁,“聘礼单独造册,别跟我的嫁妆单子相干。”

聘礼虽是给她的,她却不想动用王书淮的银子,将来留给孩子便是。

谢云初没避着王书淮是因为,丈夫对库房账目一类一向信任她,且他从不在意这些他所谓的细枝末节。

她却不知,这话对于王书淮来说,坐实了她和离的打算。

呼吸几乎微不可闻,他安静了许久。

甚至连孩子往他衣襟上糊了一口口水都不曾发觉。

还是谢云初听得孩子做坏事得逞时的咯咯笑,抬起眸方发现这一幕,王书淮那张脸分外平静,谢云初反而笑了,递了一块手帕过去,

“二爷,胸襟沾了口水,您擦一擦吧。”

王书淮没有接,垂眸瞥了一眼,先将孩子搁在罗汉床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方慢慢拾起桌案上搁着的一条汗巾子把那儿擦了擦。

谢云初算看出来了,王书淮有些不对劲。

她咬着笔头看着王书淮笑,“我这是得罪二爷了?”

王书淮胸臆如堵。

“没有。”他摇头,并不想承认那些话让他不适,他挺拔坐在罗汉床沿,任何时候都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姿态,眼神锐利地望向她,罕见带着穿透力,

“倒是夫人,是否对我有所不满?”

不然为何口口声声喊和离。

谢云初有些讶异,以前王书淮也温和含笑问过类似的话,“夫人,我公务繁忙,若是有不到之处,你必要告诉我。”她总觉着丈夫无比体贴,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舍得去麻烦他。

但今日他的语气神态明显不同。

“您为什么这么问?”

王书淮内心冷笑。

还想装吗?

他没有回答。

于是谢云初开始回想她是否真的对丈夫有所不满。

那一晚酒局上的话支离破碎闪过脑海。

期望丈夫温柔小意,期望有人替她遮风挡雨,有人朝她温柔浅笑。

想起这些,谢云初嗤声一笑,怎么那么肤浅呢。

人一旦陷在后宅,天地也被后宅那堵围墙给框住了,思想眼界不由狭窄,每日无非是抱怨婆婆刁难,孩子顽皮,妯娌难处,丈夫不够贴心之类。

抱怨源于失望。

可人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呢。

尤其这两日谢云初心情澎湃投身买卖时,发现以前在意的人和事忽然之间变得渺小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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