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番外(286)
生与死。
无论哪一个。
他是真的不在乎,并不是虚张声势的那种不怕死,也并不是偶尔会犹豫的那种不怕死,而是将掌控生命的权力尽数让给其他人这种不在乎。
如果命运要他活下去,他就继续活着;如果没能等到,他也绝不抱着任何希望地安静死去。
这种近乎寂灭的绝望一瞬间令于观真感觉到了战栗跟寒意,在缥缈主人的这几个徒弟之中,不少人都曾让他感觉到棘手与麻烦,可那不是害怕,也谈不上多么恐惧,无非是不能掌控现状的不安感。
莫离愁不同,于观真通过他看见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看到真正的缥缈主人,那张日日在镜中都能见到的熟悉面孔。
他使用莫离愁,就如同使用一把兵刃,不在乎起卷,不在乎豁口,更不在乎生锈。
只需要在挥动时足够锋利,直到彻底崩断为止。
于是莫离愁也这么看待自己。
这让于观真感觉到毛骨悚然,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口才能好到颠倒黑白,而是相信莫离愁本身就有求生的本能,因此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强烈的愤怒,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了来自缥缈主人的威胁。
应九湘与长宁子对这件事最终以如此无风无浪的结局缓缓松了口气,他们在剑阁滞留太久,几乎没怎么再多做停留,就连夜带着弟子急匆匆地离去了。
而于观真来不及考虑三宗之间的问题,随着崔嵬一道走出冰狱,这样的莫离愁当然不能重新放回弟子房之中,于是崔嵬干脆将他安置在自己房中。
快晚些时候,陆常月与赤霞女来探望过一次,都没有说什么,倒是师飞尘半信半疑,生怕他们师徒俩在唱双簧,故意留在剑阁上别有居心,因此也来了,还下了一番并不委婉的逐客令,临走前欲盖弥彰地留了瓶丹药。
“没想到不治还有个人样,治了反倒要死不活的。”于观真觉得心里有点闷,可能是共情,也可能是各种各样的问题,他难得善心大发一回,说道,“年纪轻轻的,才活了多少岁啊,看样子居然像是活够了。”
崔嵬说了个让于观真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数字:“十九。”
他十九岁。
于观真感觉到了自己在颤抖。
崔嵬转过头来,那双水一般的眼睛凝视着于观真,好像一下子看透了他的心事,不带任何责难与愤怒,声音就跟科普山上的小花小草时没两样,都很稳定:“此事与你无关,莫离愁并非是你的过错。”
“与我无关吗?!”于观真冷笑了一声,恐惧与愤怒同为一体,穿越之后被压抑的情感几乎要喷发出来,他不想对崔嵬发作,更不想像个神经病一样无端发怒,然而他控制不住,严厉地低吼起来,“他也是我的敌人!”
崔嵬并不是这个意思,他们都知道。
“你累了。”崔嵬过来抱他,“他也累了。”
于观真没有反抗,甚至于沾到枕头的那一刻,他就沉沉地入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的缘故,于观真这一觉睡得并不是特别安稳,尤其是半夜惊醒过来时发现另一侧床铺空了,崔嵬并没有在他的身边。
有一瞬间于观真觉得自己的心都停了半拍,险些以为缥缈主人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出来把崔嵬掐死顺带毁尸灭迹了,直到他听见大厅里传来脚步声。
于观真披衣起身,感觉到隔壁传来灵力的波动,想来是崔嵬在为莫离愁疗伤,偶尔有几句青年的痛呼,很快就轻下去,变作几声微不可闻的梦呓,他大概是想喊些谁的,只是没有什么人可喊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观真听见屋里响动,这才仓皇地回到冰冷的被窝里尽心尽力地暖着床,不过崔嵬并没有立刻回来,在大厅里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被褥里才钻进来一个暖烘烘的崔嵬。
崔嵬的动静很小,如果于观真的确在熟睡,绝不会被惊醒,不过他正醒着,因此每个动作都清晰地好似放大了好几倍。床并不狭窄,尤其是崔嵬的睡相很好,对他来讲,床跟饭桌似乎从来都没有别的用途,他的胳膊贴着于观真,在平日已足够令人安心,然而今天不太一样。
于观真靠了过去。
崔嵬闭着眼睛,呼吸很浅,声音也轻柔:“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
于观真贴在他身上,第一次见到崔嵬那样打量他,甚至伸出手去碰了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很奇怪,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更进一步,这对两个血气方刚——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男人来讲相当奇怪。
也许是刚确定关系忙着保住于观真回缥缈峰后的小命没来得及,后来见面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