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深流+番外(7)
但在听说乔望是楚老师的好朋友后,孩子们马上接受了他,围着他问:“楚老师呢?楚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病治好了吗?我好想念他啊!”
村子里的人也都认识楚云攸,因为楚云攸平日里就好个多管闲事,爱四处跟人搭话,给人帮忙,周一到周五给孩子们上课,周末则会帮村民卖卖农产品,或者给一些留守老人做饭干活,是本地的扶贫干部口中的编外人员。
这些都是乔望以前并不知道的。
他如饥似渴地听进心中,记在笔下。
校长给了他一小箱东西,那是楚云攸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他们不想扔掉,一直留着,如今乔望作为楚云攸的家里人出现,自然要转交给他保管。
乔望抱着纸箱,忽然说:“把学校翻修一下吧。”
校长:“啊?”
乔望:“我来出钱。”
乔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坚定地作出这样的承诺。
他一向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做这份慈善对他本人没有半点好处。
说完,乔望打开了装着楚云攸遗物的纸箱,一沓厚厚的教案,最上面放着一张A4大小的合照。
照片上,楚云攸穿着球衣球鞋,抱着一个旧足球,与他的十几个学生挤挤攘攘地站在一起,所有人都一身尘泥、满脸笑容,脏是脏,却衬得楚云攸的眼眸更加明亮,如郊野山崖上的杂草一样坚韧努力、生机蓬勃。
乔望把手指抚摸在上面,不由自主地跟着照片上的楚云攸一起露出个微笑。
乔望出门时的行李箱里空荡荡,返回时已经装满了楚云攸的遗物,变得沉甸甸。
在小区楼下,乔望遇见一个大妈,对方问他:“好久不见,出差还是旅游去了啊?你那个经常下楼喂猫的朋友呢?好久没见他了。”
乔望在这里住了七年多,一直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结交。而楚云攸住在他家不过两个月,就认识了好几个人,连带着他也被眼熟了。
“他死了”三个字卡在乔望的嗓子眼,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最后说:“他走了。”
那时,山区学校的校长跟孩子们也问他楚云攸的身体怎么样了,就算以后没有缘分再来这里做老师,也希望他能够健康平安。
乔望也是回答:“他还好。”
自楚云攸死后,他好像没有开口跟别人说过“楚云攸死了”这个事实。
一次都没有。
每次可能要提及,就犹如被匕首刺穿喉咙,无法开口。
楚云攸消失了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他曾经过了十几年没有楚云攸的生活,今后也一样。
应当是这样。应当是这样。
到了家,乔望第一件事就是把楚云攸的遗物都仔细地收藏起来,最后取出用防尘袋装着的西装。
是楚云攸去世时穿的衣服。
只要出门,他都会把这身衣服装在行李箱里。
洗过以后,晾晒干,再熨平至没有一丝褶皱。
一切都很顺利。
但在挂进衣柜里时,他又再次毫无预兆、突如其来地失控。
如心瘾发作。
他脱力似的跪在地上,把衣服紧紧搂在怀中,双手发抖,将自己的脸埋在西装的胸口,无声而汹涌地流泪。
很轻很轻地、闷闷地说:“……我爱你。”
不止千千万万次地重复:“我爱你。”
第4章 小竹马(一)
楚云攸和乔望理所当然成为一对竹马,因为他们的母亲就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乔望的母亲在9岁那年父母双亡。
楚云攸的外公外婆无法对好友的遗孤置之不顾,是以,将她接回家,与自己的亲女儿一起抚养,从此两个女孩结下深厚的情谊。
两人都考上大学,乔望的母亲的学校更高,但两人毕业后的人生却走向不同方向。
乔望的母亲在大学时就交往了一个文学系的学长,这个男人在报纸发表过一些文章,小有名气,幽默风趣,会给她写一篇又一篇的浪漫诗歌。她陷入爱河,一毕业就跟对方结了婚,很快就怀孕生子。
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就是乔望。
婚后,丈夫没赚到几个钱,还要摆大文学家的架子,一问他要家用就不耐烦。还说是吵闹不休的孩子打搅了他的灵感。
到这时,她终于发现,风花雪月并不能当饭吃。
在乔望7岁那年,她私下进行法律咨询后打印好离婚协议,独自坐在书房里哭泣,发现忘了拿纸巾,只能用衣袖擦泪。
小小的乔望推门进来,把手帕给妈妈,平静坚定地说:“妈妈,我支持你离婚。”
乔母惊了一跳:“你从哪学来这些话的?”
乔望说:“听你们谈话的时候学来的。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不会哭闹不让你离婚,相反,我非常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