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记小食肆+番外(71)
从云团中挣扎出来的月光倾散一地,温和了枝叶的轮廓。
也落在了小巷那头,那个瘦高身影上。
刚刚和颜悦色和钟菱告别的孙六,提着一把剑,站在巷子中央。
他像一杆枪一样,瘦高挺拔地立在那里,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双目中散着森然冷意。风从他肩头擦身而过,掀起一阵翻涌的杀气。
风声渐停,月光再次被禁锢。
小巷那头重归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钟大柱盯着那片黑暗,轻叹了一声,迈出了脚步。
他的步子很稳,虽然行走在黑暗中,却依旧准确地站在了孙六的对面。
风悄然地绕过了二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塌陷一般的死寂。
孙六哑着嗓子打破了安静:“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大柱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偶尔有一缕浅淡月光落在他的眼眸中,光暗流转,好似没有悲喜一般。
钟大柱的沉默惹怒了孙六,他攥着剑的手背青筋横起,指节绷得发白。
“我入伍五年,见过中军的每一个将士,却从未听闻有叫钟大柱的。”孙六咬牙,满腔怒意从字节间泄出,可见是隐忍到了极致:“你为什么会认识昭昭的父亲,你带走她又有什么企图!”
“我没有什么企图,也确实是中军帐中出来的。”钟大柱的语气平缓,目光僵直地落在孙六的身上。
他紧紧抿着嘴唇,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对她们没有恶意。”
这平淡的态度,成了点燃孙六一身火气的火星子。
孙六一直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能忍到此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唰地拔出手中的剑。
“我见你身子不便,本想和你好生谈谈,是你不知好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剑身泛着冷光,携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钟大柱刺了过来。
钟大柱晃身躲过,他皱着眉,看向孙六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赤北军的将士极其注重个人身体素质,各个都是擅长近身打斗。
孙六进赤北军时,年纪尚小,因此基本功打得非常牢靠。哪怕已经过去多年,只要握着剑,那一招一式,依旧标准。
他的攻势极猛,衣袖翻飞之间,剑光凌厉,携着冷光,在夜色中划出道道残影。
面对着招招逼人的剑光,钟大柱依旧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只是翻身躲避。
孙六的剑势,他很熟悉,只是听着声响,便可知剑锋的走向,勉强也能应付得下。
只是他终究是年岁渐长,又带着一身伤病,拖着半边残疾的身子,闪躲的动作有些力不从心,渐缓了下去。
孙六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面对钟大柱的闪躲,他越发凶狠地扑上前,剑影闪烁,把钟大柱朝着墙根逼去。
感受到这越发凌厉的剑气,钟大柱皱着眉,猛地抬起眼来。
他微微侧身躲过朝着肩头刺来的剑,目光一拧,迸发出光亮,便也不再闪躲,而是迎着那凌厉的破空声,用他仅有的那条手臂,一掌拍在了孙六握剑的手腕上。
啪——
掌心拍打在皮肉上的脆响声回荡在小巷中。孙六的手腕在那一瞬间,扭曲出一个及其诡异的不正常弧度。
孙六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炸裂开一阵刺痛,疼得他几乎瞬间就拿不稳剑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剑脱手,跌落在地上。
手腕上的疼痛还在沿着筋络蔓延而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半边手臂麻木到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垂荡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他有些惊恐地看向钟大柱。因为疼痛,不得已微屈着脊背。
月光清冷冷落在钟大柱的眉骨之上,透过他的胡须和多年酗酒而产生的浮肿,勾勒出脸颊的弧线来。
钟大柱被盯着不自在,避开孙六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许久未酣畅淋漓的舞剑了,又或许是这疼痛的刺激,那已经过去多年的模糊记忆之中,突然有一个画面,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
记忆里,他也是这般仰望着那个人。
而那个人也是这样叹了口气,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是带着笑意的。
那是孙六成为右路军斥候的第二年,赤北军骁勇善战,私下切磋也不少。钟远山和纪川泽更是带头,只要没事就找人切磋。
而那时的孙六年纪小,却格外地灵活,是赤北军里出了名的难缠。
这自然也就被钟远山和纪川泽盯上了。
和孙六交手的是纪川泽,这位年纪轻轻却蓄满胡子的副将擅长用的武器是长棍,却还是借了钟远山的剑,来和他切磋了一场。
孙六已经不记得具体场面了,只记得他们俩人都酣畅淋漓,颇有些杀红眼的架势。剑影交织。双方都带上了些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