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78)
沿途而过时,宫道两旁繁华琳琅的宫灯熠熠生辉,叫人一眼望去便如临天宫星市。
到了太和殿内亦是如此。
白璧装砌的大殿内,十二根高柱耸立,托起高渺的穹顶,下处则是檀香木雕成的梁,当人踏过色泽温润的玉阶,便能看到台基上被人提前点起的鎏金香炉上升起的袅袅轻烟,举目四望,皆有银月色的光辉四溢流转。
听过宣告与祝词,又拜过礼、逐次奉茶庆贺、最后落下座后,这场欢宴才真正地开始。
既是欢宴,席间自是少不了丝竹畅欢、乐舞翩翩,丰盛的佳肴如流水一般引入席上,有了帝王的应允,群臣纷纷举杯,遥相致意,胡琴琵琶与霓裳羽衣纷繁交织,奏出一场繁华的盛宴。
毕竟是在府外,桑岚心知自己酒量,不敢随意喝酒,杯中的茶盏早已被谢流庭暗自换成了茶水,唯有当人向他敬酒,他才回礼似的喝上一些。
在用膳期间,他借着遮掩仔细看清了些高台之上的炆帝,隐约察觉对方与前几次见时有些不同——身形看起来瘦削了些许,鬓边霜雪隐有增多,倒是仍然双眼如炬、气势恢宏。
他在意识到这点时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侧的谢流庭,接收到他视线的人面上少见地没有带上那副温和的笑,仰月唇两侧的弯钩都被抿直了些许,侧颜看去竟显得有些沉肃。
不过这样的表情只须臾存在,男人转眼间便又恢复成了大晟那个矜贵雍容的彧王。
桑岚收回视线一抬眸,果不其然见到不远处有一个臣子正向谢流庭举杯敬酒。
待到暂时无人再同男人邀酒时,桑岚停顿了半刻,才在桌案下借着遮掩,宛如第一次参加宴席那般,将手覆上了谢流庭的手背。
分明二人都未说话,谢流庭却在刹那间感觉到心间的尘埃被什么洁净的霜雪所轻易地覆盖。
而没等他反握回去,手背上的柔软便如来时那般无声地撤离了。
“回府再说。”
身侧的人只低声而柔软地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
谢流庭借着余光,只能看见桑岚微微泛红的耳廓。
宴席期间无法随意在殿中走动,而宫宴上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他们所在的坐席又离使臣所在的坐席有些远,是以就算桑岚有心想要关注到那边,也因着不能引人注目而无法实现。
此次诸国都遣使臣送来贺礼,自然也少不了漠北的一份。
桑岚先前在漠北献礼时见到了使臣中的几人,有的熟悉有的则看起来生疏些。
他只想着宴席散去时再找机会同漠北的使臣见上一面,顺便再看看……那个颇为有些熟悉的身影。
——但愿是他想多了,毕竟怎么想也不可能。
趁着饮茶的间隙,桑岚悠悠叹了口气。
在宫宴即将步入尾声时,似乎早有准备的西域使臣大步踏入殿中,向炆帝表示有雄奇的异兽献上。
对方将那珍兽夸赞得天花乱坠,既说其凶猛难驯,又说其气势凛冽足以衬托皇帝威风。
炆帝难得被勾起了几分兴趣,便允了其遣人将其呈上。
随着遮盖着的黑布掀开,大殿中央铁笼中所装的珍兽便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是一头雪豹。
那头盘踞在笼中的豹子看上去足有半人高、一人长,目光锐利,吻部短而前额高,头部扁圆,尾长而粗大,皮毛蓬松且灰白若雪,周身布满了艾叶状的斑环。
——的的确确是神秘野性而又极其吸引人的。
因着这雪豹只在传闻中听过,寻常难以见得,甚至不少王公大臣都将双目汇集其上,以致连连发出赞叹。
就连见多了猛兽的桑岚也不得不称它一句威武漂亮。
那使臣见众人反应,自觉目的达成,便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正准备借此拍上几句马屁时,身后的兽笼发出一声极轻细的断响,这声音淹没在人群的私语中,直到那铁笼开出一小道缝隙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他才似有所察地回过头,却正好撞上那雪豹直起身来后张口探出的獠牙。
几乎是那雪豹直起身用头部顶开铁笼的一瞬间,场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
离得近的重臣多数为不擅武的文官,许多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吓,要么面色惨白要么瘫倒在地,若不是顾着礼仪与帝王在场,怕不是都要当场出逃。
唯一庆幸的是为以防意外,殿内早有近身的侍卫候着,此时皆随着护驾声起,便将龙椅周围密闭地防守起来。
而就在猛兽出笼的一瞬间,桑岚便反应过来,眼见那使臣便要遭殃,他不顾谢流庭伸手同时响起的那句“莫去”,当即起身,几步便飞跃至那使臣身侧,在豹口即将咬上对方的一瞬间将人猛地一推,随即向后沉弯下腰,在雪豹跃起的空隙下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