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57)
桑岚整个人缩在被里,虽然身体很疲乏,但意识却很清醒。
平躺了片刻,桑岚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悠悠地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垂眸观书之人身上。
分明这人从不刻意板正身姿,却总也显得仪态翩翩,哪怕是随意靠坐着时也带着说不出的清贵雍容。
“谢流庭。”
他忽然开口唤了对方的名字,“这么苦的药,你也每天都要吃吗?”
“嗯?”
听见他的问话,谢流庭放下手中的书册偏过头来,接着颔首回应:“是啊。”
“可你不是……”
“你是说孤并非真的身患顽疾?”
谢流庭面上挂着清隽温雅的笑,然而间隔着的烛火却将他的眼眸映得愈发深沉。
男人语调温和,将他所好奇的事实如讲述故事一般同他娓娓道来。
“孤自诞生起确实体弱多病,但后来,父皇遍寻名医,又经由宫中太医的调理实际已经好上了不少,然而——那时的后宫当中,并不需要一个由宠妃所生的健康皇子。”
“背有依靠,于深宫当中才愈发地有立足之地。”说到这,谢流庭顿了顿,他的神色未有变化,桑岚却莫名发觉对方嘴角的弧度落下些许,“而母妃不过平民出身,就算荣宠加身,也不过如那空中楼阁。”
“未免被人采用出其不意的毒计,母妃从孤先前同你提起过的那位江湖旧友手中讨了一味可使人经脉闭塞的药丸,那药丸每月服用一次便可,但由于毒性过大,须得每日都服用汤药缓解。”
“孤自幼时便服用那药,直到如今。”
也就是说,这人为了韬光养晦,已经暗自损害了自己的身体十余年。
同时生于帝王之家,但对方与自己的处境却截然相反。
桑岚在听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压紧了眉心,由于太过专注,导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严肃,还是谢流庭注意到他的神情,拢了拢袖口宽慰似的一笑:“不过孤并不怕苦,王妃不必担心。”
“那之后,这药你还要继续服用吗?”
出乎意料地,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塔塔希望孤用吗?”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为何要来问我?”桑岚说完后顿了顿,待到片刻之后又重新开口:“倘若这是你往后计划中的一环,我不会阻止你。”
“但若早已不需要……身体是成就所有大事的根本。”
谢流庭意外地扬了扬眉,抬眸定定看着裹在被里别别扭扭的人。
他故作不解:“塔塔这又是何意?”
室内沉寂许久,床中的那人一动不动,也并不予以回应。
就在男人以为自己等不来回答时,床上的人忽地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的意思……”桑岚咬了咬牙,两侧的脸颊被热气渲染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眸却熠熠生辉,“我的意思是——你别去吃那什么劳什子封经闭脉的药了,接着收买熟悉的御医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方式——以如今的你的手段,就算不这样,也会有更好的方法去遮掩自己锋芒吧?”
来到大晟之后头一次这么高声对人说话,桑岚说完后就偏开了视线,面上看似平静,攥着床褥的手却缓慢收紧。
说不清,是愤懑、惋惜,抑或是别的什么。
心绪起伏间,桑岚察觉到眼前拢下一道阴影。
脸颊被人用手掌托起,温热的鼻息凑近,额间被什么温凉的的柔软碰了碰。
“孤知道,孤错了。”
伴随着耳畔响起的温润的嗓音,桑岚感知到自己被拢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别担心。”
“药会停的。”
怕吓到人让人病得更重,男人掐紧了掌心才将心底翻滚的欲念按捺下来。
谢流庭就着相拥的姿势,垂头将鼻尖抵在桑岚的颈间,动作既轻又缓地蹭了蹭,“塔塔还病着,莫要生气再让自己难受。”
被方才转瞬即逝的那个吻惊到,桑岚回过神来才听清耳边这人说了些什么话。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轻轻抬手,拽住了环抱着他的人的衣袖。
“……我才不是在为你担心。”
“嗯。”
在桑岚看不见的角落,谢流庭眸中笑意澹澹,恍若明珠生晕。
他缓慢收紧了手臂,将怀中珍贵而夺目的太阳小心谨慎地拢紧了些。
极温暖的、至少此刻,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太阳。
第23章
借着落水的功夫,心中长久堆积的不安在先前被人不动声色地抚平,郁结消散,桑岚的病也在几次繁复的高热之后终于痊愈。
而他养病期间,在谢流庭看似温和实则难以拒绝的坚持之下,始终被留在男人的寝院当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接受对方可以称得上是无微不至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