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136)

作者:噫吁嚱鸭

“今年也同往年一样。”青衣说完,坐在许六左侧的一名白衣男子便接着续上他的话道:“好久都没见到能连续霸榜的美人了。”

“要我说啊,真论起那美人,还得看二十年前呐。”三人中比其他两人稍微年长的那名中年男人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满目怀念,“想当年,我还干镖师这一行时,曾有一次途经淮州,在那里所见到的一位女子,才称得上是真正在骨在皮的美人——哪怕放在今日,都得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真有这么夸张?”对于男人的说法,许六表示质疑。

那人听他语气,顿时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两眼,随后道:“一看你就还是年轻,没怎么走出过这京城吧?”

许六点点头:“是没怎么出过,老哥若是得闲,可否将那女子的故事说与我听听?”

他说完,身侧一青衣一白衣两名年轻男子也纷纷表现出侧耳倾听的姿态,显然对此也很是好奇。

中年人闻言,面上的不悦霎时间一扫而光,他先是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清了清嗓子道:“话要说到二十五年前,那时淮州最负盛名的落英楼刚刚推出了一位名叫观潮的花魁,此女才貌双绝,初次面世便夺得了江湖上第一美人的称号,在当时芳名远播,甚至连不少京城人都知晓,每日为了见她而涌入落英楼的人不知凡几,更是有不少达官贵人为其一掷千金。”

“从前竟有这般美人?为何我等却从未听说过?”许六被这中年男子的描述说得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同时又带有些不自觉的遗憾。

“一是尔等年纪太轻。”男人扫了他们几眼,慢悠悠地卖起了关子,“二是嘛……”

“二是什么?”一旁的青衣有些急了。

“二是可惜…遇人不淑。”

那中年人说到这,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语气颇有些惆怅。

许六听到这,心底咯噔一声,果不其然,紧接着立马从这人口中了解到:那名为观潮的花魁,在与人相好后不顾阻拦私自生了孩子,结果那相好的卷了她的钱财便跑了,只留下他们母子二人。经由此事,落英楼是待不了了,观潮无法,入了曾经一度仰慕她的一名富商府上做妾,仅仅几年后便香消玉殒。

一代绝色,从此便彻底消散在众人的记忆里。

听完这个故事,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沉默,本该开心的氛围也一下陷入了死寂。

良久后,那白衣才轻声开口询问:“这位叫观潮的女子,你那可知道她本名叫做什么?”

——毕竟听完了与人相关的故事,怎么也该知道一下对方的名姓,证明还有人记得她也不曾被人所遗忘。

“这个嘛…我倒确实不太清楚。”男人再次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旋即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捶了下桌面,“不过听人说过她的姓,据说是——”

“姓温。”

温楼跟随母亲进入祁家的时候,尚在襁褓之中,直到年长至能够记事,才逐渐从周围人口中了解到与母亲相关、乃至于自己身世的一些事。

不过大都是些零碎的片段,又通常伴随着各种恶言恶语。

温楼从那些人锋利得像是能划破人血肉的言语中,勉勉强强才拼凑出了母亲曾经的模样。

那个在外人口中被称作是“狐媚子”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分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女人,对方的怀抱既温暖又盈满馨香,她抱着他时,耳畔常传来袅袅动听的乐曲,阳光时常拂过女人的眼睫,又落入小小的温楼的眼中,不经意间便惹起咿咿呀呀的欢笑。

温楼回忆不起母亲的样貌,却总能记得对方怀抱着自己时风的温度、花草的芳香以及泛着琉璃色泽的细碎光影。

那个名叫“观潮”的女人,明明美得像是盛满了一整个春天的色彩。

——同时又如春花般孱弱易折。

哪怕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从前的遭遇也终究叫她郁结于心,再加上府里的人总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绊子,叫她早早便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女人去世前曾握着小小温楼的手,气若悬丝地对他说抱歉,记忆里,那只手柔软、细瘦,像是颓败的花枝,透着属于久病之人的苍白。

“抱歉,不能再陪你更久一点。”

“阿楼,来世一定要再做我的孩子。”

临别时,女人声音很轻,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温楼又想——何谈抱歉呢?死亡对她而言何尝不是解脱。

他那时尚不足五岁,却因早慧和平日的经历懂得许多,是以懵懵懂懂便有所意识——不是母亲该道歉,而是他该说抱歉才对。

因为有他存在,才拖累了母亲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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