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番外(134)
抱着他的人步履一顿,紧接着,一道轻若扶风的吻伴随着沉润的嗓音落在他的额间——
“睡罢。”
“我陪着你。”
醒来时,桑岚下意识向一侧伸手,发现身侧不出所料已经没有熟悉的身影,倒是耳畔隐约传来一阵掺着月光的琴声。
怀揣着某种预感循声迈出殿门,只一抬眼便能瞧见谢流庭在宫廊外抚琴的背影。
廊外并未点灯,唯有月光沿着青瓦依稀落下。夜色沉沉,对方一身银白,在漆黑的稠雾中倒是格外显眼。
桑岚在原地凝神听了半晌,接着才一点点迈步移至对方身侧。站定后,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谢流庭的身上,反倒举目望向不远处幽深的宫道,纵使他目力极佳,也仍旧一眼望不见那道路的尽头。
良久,桑岚敛下眸,低声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曲子?”
“三年前的中秋那夜,你哼过的。”
耳畔的琴声未停,这句回答却叫桑岚蓦地怔愣在原地。
三年前的那个中秋夜啊。
他只记得那时谢流庭抱着他于月色中前行,而他吃酒醉了,在对方怀里含含糊糊唱了什么,醒后连他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
“陛下当真是好记性。”
桑岚说着,撩起衣摆学着谢流庭的模样盘腿席地而坐,与对方端正的仪态不同,举手投足间显出几分洒落来。
“非也。”谢流庭拨弦的动作不停,嗓音中却含了些笑意,“只是与塔塔有关的事,我记得格外清楚罢了。”
桑岚闻言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廓,偏过头去并不看坐在身侧的人,过了片刻,才低声道:“……其实你不必感到歉疚,毕竟留下是我的选择。”
那本该沉静的琴声中所夹杂着的细微的焦躁——桑岚虽不了解乐艺,但他太过熟知谢流庭,因此侧耳便可听出。想来是这人怕他待久了会憋闷又难过,想再快一些送他回家。也正是因此,这人才日复一日地过分忙碌,然而却也不曾忽略过他。
悠扬的琴声在桑岚话音落下后,产生了短暂的颤抖,但这一次两人都未曾言语,只待这一曲将尽,桑岚才复又张了张口——
“大不了,我再多陪你……”
“不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温声打断,随后琴音落下,谢流庭徐徐的语调从耳畔传来,“说好的两年那便是两年。”
谢流庭侧过头来,神色沉静,素来深邃的眼底却带着明显的光亮,“大晟规矩繁多,待久了会使人感到束缚,你不会喜欢的,塔塔。”
他比谁都更加明白桑岚未能说完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正是因为明白,才愈发不能辜负。
“我那时便说过,要带你回家。”
“我答应你的,断不会食言。”
相隔咫尺,桑岚抬眸看向谢流庭的眼,这才骤然发觉——似乎这人每一次在许诺时望向他,都是以这般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浓稠而深情的目光。
桑岚顿了顿,旋即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一般飞快地扭过头去,又故作镇定地支着下颚,殊不知裸.露在外的耳廓早已染上了浓烈的绯色。
“……我知道了。”
在大晟长达上千年的历史当中,诞生过许多位帝王,但唯独其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却使人印象最为深刻。不仅是因为他福泽百代的功绩,更是因为他对于唯一一任皇后的专一深情为君王罕有。帝后二人的身影于史册间亦甚少分开出现,就连史书中记载的与帝王相关的最后一句都是——
清和五年,永昭帝传位于庄王,携帝后归隐。
“谢流庭——”
伴随着清亮的嗓音响起,厚重的帐门被人自外一把掀开,随后显露出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来人容貌是极锋锐的俊美,五官秾丽,只是从神色看去心情算不得美妙。
桑岚压低了眉走入帐内,视线从谢流庭含笑望过来的目光落到他执笔的手上,顿时有些无奈:“在大晟也就罢了,怎么你到了漠北还是这般。”
虽然已经不再作为一国之君,但是大晟那方有拿捏不定的政策,谢瑄还是会派人飞鸽传书请谢流庭定夺,不过这种情况算得上少数,对方大多数反倒是在帮忙处理漠北的政务。
用罪魁祸首桑兰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什么大晟皇帝,如今到了漠北,又是弟夫,作为自家人帮点忙怎么了。”
所幸这里的人尚且不知道谢流庭的身份,否则合该吓死一大片人。
“且不说这些。”谢流庭搁下笔,站起身来,抬手拢了拢桑岚的衣襟,“塔塔可是有事唤我?”
他的姿态太过自然,让桑岚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想起进来的正事儿,他便立即伸手隔着桌案一把握住谢流庭的手腕,语调欢快,“今日外头的雪下得格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