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90)
安和说得无错。
他何止该保重龙体?为了子嘉,他也得将一切紧紧掌握在手里,将生民所向把握在楚朝,否则,天下除他何人可庇佑子嘉?何人可为他扫去这污名?
可如此心志才一涌起,楚帝本该振作,手指却陡然冰凉震颤起来,他不受控制地躬身。
一国之君向来直挺的脊背弯下。
这下安和都有些震诧,慌忙去扶:“陛下!”
楚文灼脚下的花草鹅卵石都被他泪沾湿了,一庭之人噤若寒蝉,楚帝才挪动唇,嘶哑颤抖着说:“他都还没有及冠啊。”
他心目中来自前朝,居心叵测,与他来往数回的亡魂。
走上高台跪下认降,而后又以身死凌迟为叛军军师铺路,助商民旦夕即安时,才十九岁。
还只是个少年。
他就已经早与人世阔别,全然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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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旁行宫是仿古制建的,颇有几分意趣,秦疏很喜欢那地方,闲着无聊时便遣马甲去看几分,待紫鸢快步进来,绷紧声音说宫中来人传召了,才放下瓜果。
上次入宫,陛下未让小姐做什么,又随手指了人将小姐放出宫来,紫鸢心中一直惴惴,怕是触怒了陛下。
如今更挪动嘴唇碎步上前,想哭不敢哭:“小姐。”
自此世生,对皇权总有着天然的敬畏,秦疏也不怪她,只拍拍她手:“无碍。”
等到了宫中,果然发现这次规制比上回还要礼遇半分,一个随手封的郡主,见君不跪已是殊荣,来接人时,竟然是安和都不来了,直接来了魏骆。
他也客气,只在路上絮声碎语将话说了,最后哀声:“也不怕郡主笑话,咱家伺候陛下这么些年了,头一回见陛下这样牵肠挂肚。”
他和安和完全是两样风格,若说徒弟是笑面虎,不动声色就将想传达的意思放在话里,传达到了,那魏骆就是话里话外皆是诚意,叫你听不出这是虚情来:“若陛下问及公子近况,也望郡主知无不言,好全陛下一副慈父心肠啊。”
他说着,又抹泪,话中隐含含义却还真不少,紫鸢听着“慈父”二字便挪动嘴唇,而秦疏垂眸看向台阶,提起衣裙。
慈父?
她笑了笑,还远得很呢。
楚帝就在天枢宫旁的议政殿候着,才进去,就见灯火辉煌,香烟弥漫,也怨不得太常寺卿等老臣竭力劝阻。
若非自己就是马甲本体,秦疏也要觉得这位半百帝王约摸是被装神弄鬼的骗子骗了,好好地竟相信起香火神鬼来。
然而她抬头定定地望向楚文灼时,仍然目光一动。他面色颓唐,面容掩在香火里,像是十成十地沉浸在某情境里,几乎忘却还招了秦疏来。
等她环顾一周,楚帝才回过神,撑着龙椅起身,竟有几分踉跄:“是小疏,你过来。”
他招手,不知等在殿中时在想些什么。
千金郡主提起衣裙,小心地避开周遭的盏盏海灯,脚步轻移间发现楚帝眉心间的沟壑更深了,染着红色,是他手指没个轻重,自己揉成这样的。
即使如此,他还按着,竭力缓和语气:“宫务繁杂,上次没怎么说就许你出宫了,待会儿朕令魏骆将赏赐补齐,送到将军府去。”
秦疏既然是将澹台衡牵引来这人世的人,楚帝自然不可能慢待,语气也比对待群臣还要温和上许多:“上次你说他离去是为省亲......”
是了,她自己也只是个寻常闺阁千金,没道理偶与澹台衡有了联系,便知晓亡魂来去是何原因。
而且,她提到省亲这一事,便不就是在等楚帝左右思量,做不了澹台衡的君父,便只能从他往日的旧友亲朋下手吗?
所以秦疏也不意外,面上仍然是敛眸:“也只是猜测。”她轻声:“澹台公子实则鲜少来见我。”
正在天枢宫中,默默隐没身形,看着宫人搬来各种珍奇物件的澹台衡头轻轻偏了偏。
秦疏就感觉衣袖被马甲扯了扯。
她仍面不改色地扯谎:“但那日,我实则听公子听过,阴间亡魂也是有省亲之日的。”
楚帝的手撑在桌案上,若不是他还有起码的帝王威严不希望在秦疏面前踉跄,此刻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可是他年轻早逝,何来。”
楚帝喉间字句变得哽涩。
他自然知那昏君贪生怕死,哪怕是在商朝恐怕也能活得很好,除却幼弟外澹台衡更有亲友众多,可他死得那样不清不白......
若是旧友在世,便眼睁睁看着他如此蒙羞吗?
这又算何亲朋?
楚帝粗大手掌紧紧攥起,秦疏只继续道:“民女也不知,只是看他来去十分匆忙,才记在心里。其余的,并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