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88)
他怎么会忘记离开国昭寺时,皇后母家仅存的家奴劝他保全自身。她离去出征时亦请他允诺,日省则安。
是她告诉殿下,只需每日反省所为,便好了,他长于政务,敏于用人,只要不受那昏君迁怒,总得以保全。
然而秦终已亡,他被凌迟而死还被巫术困住,最后却觉没有对不起自己吗?
这不是她认识的澹台衡。
殿内光影倏地昏暗,不知是暴雨压境,还是谁又搅动了风云。
但澹台衡避而不答,只起身:“你魂体也有受损,终是不稳,待九月九,我送你回去。”
走时他低声:“阿虞,莫怨我。”
对旁人他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对挚友,他也只有这样的话可说了。
他只敢劝她莫怨她,连她今日疾言的逼问,也一句不曾在意。
虞宋手本按在长笛上,片刻后,忽然就松开了。“出来。”
楚帝心一紧,再抬头时却发现是那声音,它也是一团雾,却比澹台衡浓得多,重得多。
虞宋抬头:“香火已被你拿走了,留我在此世,是你应允过的。”
声音笑道:“这是自然的,怎敢欺骗将军?只是。”它若有所指,仍是笑嘻嘻的,却听得人想怒想骂,最好直撕裂了它:
“沉眠多年所闻都是咒怨,即便是如匪般心智坚定之人,也难不迷失。”
它装模作样地长叹,却遮不住幸灾乐祸:“谁知道现在所见的澹台衡,究竟是他的亡魂,还是咒怨所毁后余留的灰烬?”
下一瞬,清亮剑光一瞬劈下,竟透那雾气而过,灼得它尖叫连连:“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伤得到我?!”
虞宋并不解释,只冷眸睨去,虽无厉色,也叫人胆寒:“再算计他,我会杀了你。”
那声音咬牙:“你敢,你不过也就是有几座长生祠......”
虞宋声音陡然变缓,剑入鞘,无有声响,却激得围观之人一身鸡皮疙瘩:“没有长生祠又如何?”
“虞非世为秦将,我却是殿下此世唯一的可信赖之人。”
那声音不敢多说,虞宋却笑了下,很浅,笑意不达眼底,叫人觉得,澹台衡的遭遇,终究还是令这战死沙场的人也耿耿于怀了:
“秦楚亏欠殿下的,秦楚不还,我会还。”
红衣转眼间消弭。
楚帝本是来寻澹台衡的,见他们都走了,下意识从雾中跨出,一步到了殿内,却不见有人。
他厉声:“带朕来此处之人呢?你要什么?朕给你!告诉朕!”
他话还没说完,那声音就像是被虞宋所摄,咬牙转身冲出去了。
庭院之内重新变得安和寂静,楚帝却觉得不安,指挥锦衣卫:“快,把子嘉给朕找回来!”
锦衣卫连日忙碌此事,都已熟练了,但仍方寸之间也不放过,才发现公子竟在凤凰台。
楚帝捂着胸口,一路到了台前,才发觉他才从可北望云京繁华的高台上下来,衣角微扬,轻轻地摸了摸锦衣卫喂养的白鸽。
见到楚帝,他一顿,拱手行礼,被楚帝拦住,但楚帝碰不到,只能强行出声:“子嘉!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澹台衡不语,楚帝便也上前,嗓音嘶哑:“此地偏陋,也有不详。”
锦衣卫只望着本不该被此人知晓饲养了的白鸽,低下头。
楚帝:“你想看,朕命人将高台搬来......”澹台衡:“不必如此。”
楚帝:“若朕偏要呢?”
澹台衡侧过眸看着他,他看楚帝的眼神,就像是适才看着好友一样。
他好像不明白他们在痛什么,悔什么。也许百年,也许死之一瞬,皆让他以为那都是他该承受的。
所以他甚至不习惯这偏袒。
他不习惯好友的维护,不习惯君父的信赖,就像他亦会对楚帝有所期待,可楚帝真真心待他时,他反而不会伸出手,也无法坦然受之。
也正像那黄门爬上行刑台时,他本能以为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黄门是来祭拜他。
是为他收敛尸骨,是感念他偶然的,也许是某一回的善举,哪怕是感念他殉国,不愿他如此狼狈,不也可以吗?
他驱动风雪小小地轻柔地擦去他指间的血迹脏污,不愿意自己的遗骸吓到他,还让雪籽遮住他的眼。
他不知道会是这黄门来,会是黄门得了泼天富贵,是因为阖宫上下,谁也不敢犯叛军忌讳,谁也不敢,去见被凌迟而死的公子衡一回。
所以黄门拿出傀儡娃娃,眼里容不下其他东西,只知道把线缠绕上他遗骨时,风雪都停了。
他也忘了反抗。
等黄门绑完,终于后知后觉眼前情景多么可怖,自己又是在怎样一个骸骨身边,跌跌撞撞地摔下行刑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