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72)
澹台衡只道:“阿虞知我心意。”
他也不说,只是道好友自会理解。
虞宋的披风被雪吹开,如旗帜一般烈烈招展,她却只是偏过头,恰好望见雪中那无数座细小的,为兵士而立的碑。
她明知,他不会走的。
“你已做了十九年的公子衡。”虞宋轻轻:“难道就不能放过自己,做个平凡的百姓一回吗?”
澹台衡:“我出身如此。”
他神色那样谦和温润,好似他还活在这世上,还是那个锦衣加身,人敬人爱的公子衡。玄衣大氅,挡住了染血的行刑台。
他轻声:“又何须悖逆出身,任意妄为一回呢?”
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出身。你也已经死过一次,再如何,也不算是肆意妄为了。
但她劝不了他,只是别开头。
远处雾霭沉沉,她嗓音亦低缓:“京郊三百里,你布防了多少人?”楚帝喉间心头一震,看向她身边的澹台衡。
他望着远处:“只有一千数。”
虞宋伸出手,按在落满雪的高台栏杆上,融雪晶莹冰红了将军的手腕,她的袖箭却是始终如一的锐利。“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被行刑。”
澹台衡:“阿虞。”
他似乎是顿了顿:“军令是命他们阻止屠城,阻止卢万达等丧心病狂的行径发生。”救一个亡君,并不在他们职责之中。
可他害得他魂魄支离破碎,如今还被困在这惨痛的梦魇里无法脱离,竟然算不得一句丧心病狂。
虞宋收紧手指,动作带落了栏杆上的雪,她低头看了一眼。
良久,才转过头。
“若你留楚,我不能陪你。”
楚帝也不受控制地想往那高台上去,也想靠近澹台衡一点。
可是脚步一深一浅,踩化了雪,低头只看见斑驳的血迹。三百里,全都是他一人的葬身之地。
楚帝摔倒了。
澹台衡:“你有大好前程。”时光仿佛飞溯至她离京出征时,一麾铁甲,长缨在手,而他就立在院中,令侍从为她奉茶来。
军令催得急,她来不及喝了,要走之时听见背后人顿足。陛下将他禁足,他无法出城送她,虞宋不顾皇命才进的这院落。
他也只说:“你有大好前程。”
死前仍是兰竹君子,声名远扬的公子衡这样说,如今死不蔽体,魂影相依的澹台衡也这样说,仿佛他从来的抉择,命运便是这样一般地希望着,希望着所有人都不必停留原地。
“何必挂念于我?”
阿虞,你不必记挂我。
玉字毁弃,嫡长遭谪,千刀凌迟,百年孤寂。他没有惧怕过。他唯一惧怕的是,经秩书卷上,连累了好友声名。
那一日见到虞宋的长生祠好像又在风雪中显露出端倪了。虞宋本想为他昭雪,带他回去,哪怕不能脱离,离开这楚也好。
她不在意亡秦未续。可是楚这样轻贱侮辱她的好友,在她心中,与只剩断壁残垣的暴秦何异?
澹台衡却想让她回去。
风雪将澹台衡渡到好友死后生魂眼里。
她知他殉国,心绪难平时,焉知当年狭关一战,本就病弱的皇长子也是一瞬病倒,夜不能寐,身销魂减,那一日暂避,不是不想见她,而是不敢见她,不能见她呢?
虞宋手指微松,转过身来。
深红披风,几乎被风撕扯消融。像是有什么人在催她快走,她却问:“是谁束缚了你?”
风雪更急更厉,她一扭头,长枪横斩过去,声音猛地盖过风雪:“澹台衡!”
她声音更近,眼眸冰冷:“除了毁弃你的声名,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天光骤暗,楚帝不甘心地拼命拂开眼前迷雾,再睁眼时却只看见冷清寥落的凤凰台。
来不及目眦欲裂,澹台衡的声音便轻缓落下:“子嘉暂别宫阙,三日必返,陛下容禀。”
说完就离去了,留下楚帝喘着粗气,使劲厉声:“带那些方士,那个姓方的,来见朕!越快越好!”
周云却只觉做了一场梦,醒来时额上冷汗涔涔,瞧见下属来说因陛下催得紧,带方士来的命令便交给暂时清醒的卢大人了,他也只是凝眸。
半晌才道:“庞学士在哪里?”
手指几度屈伸,他望向下属:“带我去寻。”
雨水敲打窗棂。
秦疏本不料一台大戏后天公也如此作美将气氛变得凄清,瞧见被打湿,染成深红的宫墙,放下暖酒后和眼前马甲道:
“倒是好全了。”这样的天,又这样好的冷清气氛,他们坐得分散,也不觉冷。
澹台衡解了大氅,没过多久又被身边虞宋给披上:“就算如此也不能贪凉寻欢。”待会儿又病了四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