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立人设给马甲苟命(164)
谢知章。
谢知章想笑。可是染血的手反握住那把剑时,他还是缓缓抬眸:“我记得。”
澹台衡要进去,被内侍拦住,庭竹气得说他们无理,竟敢对殿下如此,身体孱弱的殿下,竟然敢用掌心去按那锋利的剑刃。
血才流下,大门洞开。
谢知章甚至看不清阶上的是谁,但澹台衡知道他若是认得,也会劝他回去,说殿下身份,贵千金也。
朝廷要以天多灾异为由涨赋增税,两广百姓虽在方颐治理下逐渐安和,也敢反抗,但毕竟距京太远。
何况澹台岳截留两广赋税,要以侵吞国库为名缉拿方颐。大理寺卿陆光为人刚直,为方颐平反,其中有谢知章相助。
他已不可能独善其身。澹台岳却还要将他们逼到绝路。
叶朝闻瞳孔颤动地看着那恢宏大殿,常长安难忍腿疾地挣扎起身,仍阻止不了那阴鹜帝王冷笑:
“好,好,你们竟能找出方爱卿未留民脂民膏的证据,方爱卿,是朕的好卿家,百姓的方青天!”
他怒不可遏,但仍目光冰冷:
“那你们说说,赋税去了哪里?那一百万两金银,去了哪里?!”
其实普天谁不知,这是秦帝为除方括自导自演?
然而天下却不能说,凭空消失的赋税,是在皇帝的私库当中。
这便是封建王朝的悲哀,是皇权的悲哀。
谢家留下的暗卫要救他走,禁卫军也如临大敌,深怕此人不肯自刎,反而伤人离去。
然而谢知章却不能走。
澹台衡终于推开了守门的将士,却只踉跄着看到血染红了青台。臭名昭著的谢知章没有着绯衣,他着着寻常公子的服饰,像是那一日强闯夷园一样。
“谢阶。”方颐最后对他说,“你本也出身高门,合该与自己爱慕的女子两情相悦。”
她还是婉言回绝了他迎牌位入府的提议。本是为让他不必受情谊束缚。
然而。若谢家没有因声名显赫遭澹台岳猜忌,他与方家,也本该是门当户对,他也本该纵马长街,称一声,谢家龙章凤姿的麒麟子的。
血泊里的谢知章闭上眼睛。
他本也该意气风发。
澹台衡第一次眼见人逝,几乎踉跄着倒下,被吓坏了的庭竹一扶。身旁黄门掐着嗓子尖刻地喊:
“告还天子,侵吞两广税银之人,业已伏诛!”
澹台衡手指紧紧蜷起,病得高烧不起。第二日方颐快马回了京城,赶上早朝,还要看着那带血的笏板,听澹台岳语气难以捉摸道:“朕为方卿平反,诛了这真正罪大恶极之人,怎么觉着,爱卿不大高兴啊。”
方颐脸色冷沉地抬眸。
他记恨方颐背叛他,所以故意这样问他。不找出欠银,方颐和两广要被问罪,找不出为此负责之人,澹台岳要将此事推给邪魅,再兴巫蛊。找出为此负责之人......
满朝文武,除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宦官,谁肯为如日中天的左卿挡此死劫呢?
方颐手指青白,脊背挺直:“臣。”
然后拱手垂首:“谢主隆恩。”
谢知章走不了了。
——他若是走了,金银赋税,尽归天穹,方括要如何令才破混沌的百姓相信,他们安和,是因为君臣有德,风调雨顺,也是因为气候相得,而非巫蛊作祟呢?
他们要如何破除愚昧,去相信,天子,巫蛊,皆非他们该倚仗之物。他们该倚仗的是自己。
澹台衡病中听闻方颐来看他,强撑着坐起,才咳嗽起身,屏风外隔着的人还未换下一身朱红官袍,眸似点漆,凝望着那屏风。
过了片刻,她嗓音温缓:“子衡好好休息。”
澹台衡手指一动,轻轻掀起帘幕,看见表兄的身姿,一如既往地笔挺冷清,不携任何人间烟火之气,外间滚烫茶水,却已被她饮尽。
放下时,指骨狰狞,极尽隐忍。
堂堂御史,督两广财务,好友身死,竟只能借探望之时一盏热茶聊抒痛悲之意。澹台衡看不清表兄的表情,但自那日后,他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失态。
哪怕是以死亡计。
方颐说哪怕是遗骨不存,虞宋也要与她争。可许久之前,声名不存的谢家麒麟子,就以鹰犬之身,为她争过一回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这字与秦厉帝这谥号,都糟透了◎
身为谢家子, 他能以死全节,也该是得偿所愿,然而,然而。
连突兀进入这梦境的叶朝闻都茫然了。置身长街, 夜凉如水, 似乎什么风都吹不动此刻的静谧。
百姓不知是否安乐的寂静夜里, 打更人几声长吟:“禁卫军进,锦衣卫归——”
闭户人家门口更往里缩。
哪怕是这样的夜里, 也有人在宣贯锦衣卫的威名。然而谢知章死时, 虞宋死时,方颐死时, 澹台衡死时,哪有人随着这打更人的一路长吟探探他们的亡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