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87)
秋日萧索, 然而今年的京都却热闹得很。
原因无他,是那位身世传奇的太子殿下要大婚了。
平民百姓只知太子妃是同样军功出身的宣宁侯府裴氏女,却不知裴氏有几个女儿,在有心人有意传扬下, 便成了裴二娘子本就与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林国公夫人?许是还有位裴大娘子。
达官显贵知晓内情分得清人, 当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圣上亲手写的圣旨,秦相为其背书, 更不提西北还未收回的军权, 无人置喙这桩婚事。
在曲氏拿出放妻书之后,少数还有意见的, 例如太后等人,也销声匿迹了。
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三个月足够胎儿坐稳,冬日吉服宽大能够遮掩尚未显怀的身子, 最重要的是, 有人暗搓搓想将小娘子留在自己身边过年。
唯独苦了礼部,礼部在三个月内须赶出一场太子正婚,连安泽还时常前来视察有无偷工减料欺下瞒上。
三月里几乎整个六部都在供礼部借调, 连着大理寺牢狱的看守也松上不少。
故而,在十一月初时,京都发生了桩不大不小的事,狱里的林国公死了。
有心人将其与准太子妃的关系联系起来, 猜测是太子看不惯他。也有说是皇帝早有准备, 这些年被清算的世家哪一家是像林国公一般, 还巴巴留了爵位与命。
只是这些话都没能传到裴阙音耳中, 事发时她正在看连安泽研究扦插梅枝, 两人准备种一棵梅树,与未出世的孩子一同长大。
临风匆匆走至后院,一见裴阙音也在,匆忙避过。
片刻后,连安泽出了去。
裴阙音本是未觉有何不对,只是恰值风起,外头顺风将声音传了进来,她零零碎碎听到了句“打死了”。
裴阙音指节发白,她无来由地心慌,却不好让婢女看见异样,直到连安泽重新回来后,她才好奇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觉得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值得临风这般匆忙。
连安泽面无异样,安抚道,“无事,前头一个做错事的侍卫领罚时自寻短见,让行刑人背了人命。一般像临风去领罚,就不会把自己送了命。”
临风走去查案的路上,忽觉背后有些许微凉。
裴阙音听了这说辞,倒和前头对上了,狐疑地看了连安泽一眼,没有多话。
连安泽眼神极为诚挚,屏退了婢女,将裴阙音往寝殿中揽。
裴阙音还沉浸在方才,见此人忽而毛手毛脚,下意识推他,娇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做些什么?!”
连安泽奇怪看她一眼,从袖中微微漏了佛签一角,“孤托怀明大师请了一签,今日临风刚去接来。”
他上下打量小娘子,良久故作恍然大悟,用眼神控诉其龌龊。
裴阙音面上羞红,快步走了几步就将连安泽关至殿外。
连安泽在推门之前,神色冷了一刻。
临风方才所报,在林巍庭身亡后,当初看守他的侍卫扶宿,在领罚时自寻死路,罚堂的人来不及收手,扶宿就已触杖身亡,尸检结果告知,扶宿身上还有好几种先行服下的混毒。
在此前,扶宿和任何一个办事不力的侍卫毫无差别。
诚然,他对林巍庭是颇有意见,希望他早些暴毙,可赶在大婚前让他出事,还能指示扶宿自行了断,是送上门的挑衅。
连安泽眼若寒冰,然而在殿门重新打开那刻,看到还在羞恼的小娘子,眼底不自觉泛起温柔。
“不许笑,签快拿出来。”裴阙音挑着柳眉,抱着臂,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模样。
两位准父母满心期待坐在案边,小心翼翼拆着佛签。
怀明大师做好了解签,就与签语放在一处。
“万国来朝,四海臣服。”
“王霸之象。”
裴阙音:……
两人沉默了片刻,默默将佛签收起,裴阙音想丢在床底,连安泽则考虑放在房梁,最终两人商议着去给怀明去信,这佛签烧了会不会算做大不敬,如果算大不敬,让连安泽亲自烧能不能免责。
此签太过张扬,裴阙音再是混不吝也知,一个佛寺没有资格评判未来皇孙“王霸”与否,这是钦天监的权责。
这番意外闹曲,倒让裴阙音一时忘了原先要计较之事。
又过一月,太子大婚。
女郎出嫁应当从娘家出发,裴阙音在婚前回到了宣宁侯府。
连着几天,裴阙音都在祖母、继母、长嫂处打转,直到新婚前夜,几位长辈警告她次日还要早起,才不情不愿回了房。
“外头是何声音?”裴阙音本就不困,听到外头动静立刻来了精神。
走进来的是拜月,她如前世一般被派到裴阙音身边,裴阙音也用的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