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37)
喻春扯扯榕夏,两婢女退了出去,方一离开房间,门还未关上,就听见里头自家娘子扯着被子低声嘤泣,还伴有咬牙磨牙,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裴阙音攥着锦被,她就知道,沈安泽这厮对她徒有责任,父亲还说什么这样的举案齐眉就很好。
什么好?随便来个女郎,他都会送花灯,他都出不起簪子的钱,他都是那样,穷书生!
是哪个女郎根本不重要,任她如此多才,如此擅长打扮穿着,既知道如何管家理财,又知道如何往来世家,偶尔还能提点几分朝堂意见,沈安泽如何配的上她?
裴阙音气不打一处来,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不断劝告自己,今世没有重走这条冤枉路,非要走的是没什么眼光的庶妹。
“哼!”裴阙音抱着锦被,听着外面林巍庭回来的通传声,抹干眼角略微渗出的几点湿润,随便拿了本书,端坐在床边。
林巍庭在下人服侍下脱下外袍,走进内间一看,笑了,“夫人今日怎的如此娴静?”
裴阙音也不抬眼,看着手中书,随意敷衍道,“左等夫君不来,右等夫君不到,自觉无趣,只得拾本书随意翻翻。”
林巍庭早在外头时,就听婢女说夫人今日不大高兴,猜测是妹夫给妹妹送了灯大老远还送来炫耀,林巍庭却没有丝毫表示。
他本是做好了被甩脸色的准备,毕竟相处久了就知道,自家夫人美则美矣,性子还是有点的。
可夫人今日竟是没有提起丝毫关于送未送灯之事,反倒安静坐着看书,还说想他。
林巍庭立刻自信起来,自认为夫人瞧着不大高兴不过是今日自己回来迟了。他当即坐在了裴阙音身边,将她手捧在自己手里,“夫人,我是如今才知你心里当真有我。外头有些风言风语,说你嫁我不过是因我是林国公府世子,我看他们才是以己度人的浅薄之辈,说出这等无根无据的话。”
裴阙音仍在出神回忆自己方才掩饰得是否周当,眼光迷离,一概被林巍庭视作夫人对自己的深情款款。他将裴阙音的手按到自己胸膛上,裴阙音也没有抗拒,林巍庭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只有一个念头——夫人爱我。
裴阙音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一时敷衍,竟让林巍庭真信了去,给日后自己酿下大麻烦。
次日,裴阙音动身去向石勒道谢。
两人约在了一处茶楼,这座茶楼做的有趣,一楼空无一物,只做二楼雅间生意。
裴阙音到的时候,石勒已经到了,她现在已经整理好情绪,笑道,“说是我给石少主还礼,石少主怎的还早来,好教我难堪。”
石勒本是在看街下人来人往,一听裴阙音这话,哈哈大笑,连忙端起茶,直说要敬她这利嘴一杯。
“昨日送到公府的花灯,世子夫人可还满意?”石勒那日见到裴阙音的婢女在寻灯匠,问了事情经过后,鬼使神差就说了自己府上有灯匠。
他敛下眉眼,不知自己是否就为着这一遭道谢。
裴阙音承认道,“石少主帮了大忙,这灯让妾身出了好一通风头。”她趁机让喻春将礼物拿出,好表示自己一片谢意。
“石少主,我们夫人知晓您将前去西域行商,特地备了些染料原石来,可能需要小心携带,有石青石、赭石……”喻春将一袋礼物交由石勒身边的小厮,同时一一介绍道。
石勒听到染料原石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被早已等待的裴阙音立刻捕捉住,她状似无意道,“可是有何不妥吗?石少主。”
裴阙音直直看向眼前人,石勒瞧着这大胆女郎,突然笑了,“夫人原是调查过在下了。是,石某本次上京,是因为与家中闹翻,预备途径京都再去西域做那染料生意。”
这人果然是前世的石富商。裴阙音心中暗道。
“不过我改计划了。”石勒话锋突转,“本朝与西域边城安州,过往荒芜落后,难以行路,现今听说在那落魄状元郎沈安泽治理下发展得很是不错。我本是要往那儿去,今日与世子夫人一会,突然改了主意。”
裴阙音不明所以,笑道,“改了什么主意,我竟有这般能耐?”
石勒拿着那袋染料原石,向前倾了一倾,“世子夫人可有兴趣一道经商?就在此处茶楼。”
石勒拍拍手,不知何时候在外头的茶楼掌柜立刻进了来,裴阙音这才知道,这家奇特茶楼是石勒所开。
石勒侃侃而谈,“在下意图将茶楼一楼做成商铺,来逛铺子的人可以方便上楼喝茶,喝茶的也难免被商品吸引,前头一直没想好卖些什么,如今倒觉得染料甚是合适。”
“贩卖染料合不合适我也不知,只是有一点好奇,石少主既是说一道经营,本夫人不过一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眷,又能做上什么?”裴阙音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冠上这般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