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阙(29)

作者:风衣科委

“你错看我了。”裴阙音立刻扬眉道,“我是浅薄无知之辈,只求一时富贵,不求前路后世。”

沈安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看着眼前女郎,裴阙音很不喜这样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林巍庭那般,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十分好哄。

裴阙音不耐,羞恼道,“大雨如此倾盆,我被困于此,分毫不得前行,难道我要硬与相搏吗?”

沈安泽不置可否。

“沈先生莫非觉得自己科举成了状元,就知遍世人?莫非觉得区区见过几面,就很懂我吗?”裴阙音斥道。

雨又下大了些,天色暗沉,两人彼此看不清神色,沈安泽扯出一个笑,是总引他人不愉的游刃有余,“倒也不是,何必说的如此严重。”

“抱歉,其实是我想劝自己罢了。林七郎也说过我的经历,三岁丧父六岁丧母。”沈安泽明明是笑着的,可是面上的每一条肌肉纹理似乎都在述说落寞。

裴阙音一听到这话,僵了片刻,虽觉得此人心机歹毒,分明是自己前来招惹说教了一通,却又揭自己伤疤来讨可怜。

偏偏她确实吃这套,裴阙音牙缝里挤出了个“没事”。

沈安泽神情却是更为落寞,自顾自开始讲起了自己的过往,“我家中本也是世代勋爵,只不过不是侯府公府罢了。奈何前几代祖先不知惜财,到了我这代已经没落得与平民百姓无差了,再加上连丧考妣,我少小时是连普通人家也不如,日日有人赏饭便吃上一口,无人,就饿上一顿,唯一坚持的事情,就是躲在学堂外头读书。”

裴阙音并不知道还有这段往事,面露忧愁,“没有纸笔如何读书?”

沈安泽别过脸去,“也就是拿地上的枝柴,在河边的沙地上书写练字,遇到学堂内传出的不会写的字,只好厚着脸皮去问人家,若遇到好心人,顺利就知道如何写了,若遇到那人心情正是不快,少则鄙夷,多则毒打也是常有的。”

沈安泽露出昨日在秦相府上饮酒时,一不小心磕伤的手臂。

裴阙音向来慕财,可也是个爱拜佛的软心肠女子,听了这样的故事,早已泪眼婆娑。

“没关系,都过去了。”沈安泽安慰道,“如今我已经考上了状元,只不过看到世家勋贵奢靡作风,总是有几句担心,叨扰了夫人。”

裴阙音听到此话,当即想到沈安泽前世得罪秦相被远调的事,泪再也抑不住,径直从颊边滑下。

她简直无法可想,这样一个寒窗苦读之士考上状元之难,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寒门贵子,无依无靠得罪了秦相远调的惨事。

裴阙音仰头看着沈安泽,她想倾尽全力去救他!

可不说秦相,连林国公府都对于她来说都是攀附,更不提权倾朝野的秦相。

裴阙音难以自抑的轻声啜泣,让云淡风轻的沈安泽都有片刻自疑,他是不是说过分了。

“夫人何必如此伤心,沈某已经混出头了,若是担忧侯府公府,只需从此开始不再铺张,自发保养就是。”沈安泽试探安慰道。

没想,裴阙音哭得更伤心了。

就是自来镇定自若的沈安泽都有些乱了阵脚,他没想到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娇娘子竟然有如此一颗柔软心肠,心中暗自懊悔。

被迫躲在回廊顶上的临风:呸!

“嫂嫂!”林巍阁从回廊另一端欢快走来,遥遥看到沈安泽也在,赶紧慢下步子,做全世家郎君模样。

裴阙音赶忙别过脸去,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痕,匆匆从沈安泽旁边经过,“我失态了。”

林巍阁倒是没有注意两人细节,看到沈安泽只是高兴,“老师怎么也才到这,看来早走几步也未见得快多少。”

沈安泽对小郎君小娘子们向来很是耐心,道,“是啊,有时候就是看到了几步后的路,知道会有雨阻隔,还是会不免行差踏错,多绕了些弯路。”

林巍阁不明所以,只道是受教。

沈安泽要与几人分别,裴阙音与林巍阁目送他走向府外。

“沈先生!”裴阙音突然叫住了沈安泽。

沈安泽也有几分错愕,只是回身浅笑站在原地。

裴阙音拿过榕夏手中多余的伞,提着裙子拾阶而去。

雨幕连连,二人同在其中,仿若前世也发生过,只是一切再也不同。

裴阙音掖着泪,尽量清晰道,“还请沈先生兀自珍重,官场波谲,莫要与人起冲突。”

沈安泽不知裴阙音为何如此说,但还是认真道,“谢夫人指点。”

裴阙音魂不守舍地往回走,突然雷声乍鸣,天光顿亮,裴阙音倏尔回目看去,与那身白衣对上。

她看到他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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