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番外(87)
消息在片刻之内便传到了余明函耳朵里。
余明函一边喝着粥,问:“没叩门?”
小厮老老实实回答:“回老爷,没有。”
“那等他叩门,拜师头一日,规矩不能费。”
“是,老爷。”
在旁伺候的余枕苗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多吃了小半碗饭,同时,脸上露出辞京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自家主人,对何似飞这小少年,当真十分满意啊。
等到卯时二刻,天色大亮,何似飞才叩响院门,小厮得了余枕苗吩咐,不用通报,立刻请何似飞与陈竹进来。
余府堂屋内,何似飞将仪礼交给余枕苗,站在余明函老先生前行完书生礼抬起头后,神情错愕,随即很快低头遮掩,避免失礼。
——这位老爷子鬓发全白,可能是因为临近老年时吃苦太多,每一根发丝都像没了水分的稻草,杂乱横陈,即便他将大部分发丝都梳拢在脑后,可鬓边已经有不少发丝打着卷蜷缩。
再配上一把瘦削的骨头,无端显得有些落魄。
可何似飞错愕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当时在城东书肆买《余明函诗集》时,便遇到了此人!
何似飞到现在甚至还记得当时结账时,后面那些书生对老人的评价——
“一把年纪了还来抄书,有点寒碜啊。”
“一看就是六十老童生了,哎,这年头考不上秀才的太多了。”
何似飞:“……”
余明函将何似飞的愕然尽收眼底,便知道这小少年是记得自己的。这份记忆力和观察力不错,他挺满意。
接下来便是传统拜师流程,先生考教功课,满意后学生敬茶,磕头,随后去拜孔夫子像,上香。
余明函一点也没难为何似飞,在何似飞介绍完自己的家庭背景后,他考教功课甚至没有考教何似飞一直在准备着的《中庸》,只是让他把《大学》从头至尾背了一遍,就让他敬茶了。
等到拜师流程正儿八经的走完,余枕苗请何似飞回到堂屋,意思是主人有话要跟他说。
屋内,余明函坐在主位的雕花椅上,何似飞站在他面前不远处,双手交叠拱于胸前,微微躬身:“学生见过老师。”
“不用多礼。”余明函放下茶盏,站在门外的余枕苗似乎得了什么信号,轻手轻脚关上堂屋的门,听外面的脚步声,估计他连陈竹也叫走了。
这是余明函对何似飞有话要讲。
何似飞不敢有丝毫懈怠,上前为余老重新斟满茶水,再次退回原位。
这一交谈,就是足足两个时辰,陈竹被余枕苗请进偏厅,不敢多喝茶,怕喝多了要如恭,只能干坐着等待。同时心中不免为何似飞凄凄惶惶的担心,虽说已经拜了孔夫子像,按理说是拜师成功了,但没听何似飞那边说‘成功’,陈竹心里还是怕的。
就在他这边要坐的腿都麻了的时候,才有小厮送来午饭,说何似飞已经出来了,不过老爷留他用膳。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不得同主人一起用膳,管家便让厨房给陈竹多做了一份,留他在偏厅吃。
陈竹觉得余府对自己太过客气了,他本就是下人,饿一顿没什么,或者给他端一碗下人的饭菜就行,完全不用给他单起灶做一份的。
余枕苗安排完余老和何似飞这边的午膳,路过偏厅,见到紧张的陈竹,道:“咱们老爷一无妻妾二无子嗣,现在身边只有何小少爷一位关门弟子,日后他便是余府的小少爷,你既是少爷的书童,便不算普通仆从,这是你应得的,吃饭吧。”
陈竹连连道谢,等余枕苗走后,这才敢坐过去吃饭。
何似飞在交谈的那两个时辰中,把自己所有情况都介绍了一遍,当然隐没去了自己穿越的事情,至于他为何写了一手好字,何似飞甚至都没编造,说在洪水来临之前一位老先生教他的,但自打他八岁那年发了大水,就再也没见过老先生了。
这完全是大实话。
那场洪水死了不少人,当时远在京城的余明函都略有耳闻,要不是他当时生了场大病,不然他都要跟陛下请命来绥州参与治理了。
何似飞完全能自圆其说,他说自己幼年时曾跟隐居在山脚下的这位先生学习过不两个月,因为时间尚短,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值农忙,父母还未来得及告诉他爷爷奶奶。
接下来发大水,家里父母亲戚几乎全都没了,只剩下爷奶和他。被救下后,何似飞断断续续发烧三个月,几乎记不得此前任何事。这件事爷奶便一直不曾知道。
后来随着年纪增长,何似飞渐渐能零碎的回忆起一星半点,只可惜这会儿的何家已经今非昔比,完全没有钱供他念书,何似飞为了不让爷奶挂心,只是自己蘸了水在石板上练字,或者用土块在地上写,他甚至还用锉刀在木头上刻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