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美人如名将(47)
那时付凌疑总觉得……徐应白是不是把他当成和魏珩一样的孩子看了——就是他不太听话。
付凌疑看着徐应白不计结果地做着这些事情。
好似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挺直地脊背弯折。
除了生病,他几乎没有流露出脆弱的时候。
有时病得厉害了,意识模糊,叫娘亲,叫师父师叔……说自己想回道观了。等病好了,清醒了,却没寄过一封说真话的信,每一张信纸里面写的都是安好勿念。
他明明那样年轻,才二十三岁,同自己一样大。却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
明明如果他不管这些,可以好好的过一辈子的。
付凌疑记得徐应白曾叹息着对魏珩道:“尘世多艰,不如逍遥于外。”
那你为何不这么做呢,付凌疑心想,最终却没有问出口。
缘由几何,自在人心罢了。
日子久了,付凌疑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心疼起徐应白,到后来,心疼的情感变了一个味,变得甜又苦起来。
他想方设法想让徐应白轻松一点,奈何徐应白并不在意,毕竟那点聊胜于无的轻松,对比徐应白背负的苦与难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几乎感觉不到。
那次批奏折累到咳血,付凌疑照顾了人一整晚,结果徐应白刚醒,就伸手同他要奏折。
付凌疑气急败坏,同徐应白说自己帮他批奏折。
那会儿徐应白也是累到迷糊了,竟然也应了,看过奏折之后就口述让付凌疑写。
付凌疑记得那小山堆一样的奏折批了一个早上才批完。结果徐应白捡起批完的奏折一看,上面的蓝批字跟狗爬似的,没点猜字蒙字的水平还真看不懂。
徐应白无奈叹气,当即勒令付凌疑练字,还让付凌疑去同魏珩拿了本字帖。
付凌疑怕他气着,不敢不练。曾经被付家几代人追着读书写字都誓死不从的小公子,那段却时间天天抱着字帖毛笔,没事了就练几笔,练完了还要给徐应白检查,没写好还要和魏珩一样被打板子,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去继续练。
就这样练了几个月,勉强把字练得能看了。
然后,徐应白死了。
这下真的没人再管束付凌疑了。
在徐应白死的第四个月,付凌疑到过徐应白从小长大的玄妙观,在道观烧毁的残骸里面找到了几页抄写的,残缺不全的道经,是徐应白的字迹。
那几页纸压在木板下面,在火烧风吹雨淋下保住了几行字
字迹很工整,应该是少年时的徐应白写的,结构同后来的徐应白写的字有些许不同,风骨却是相当的,很容易就被付凌疑认了出来。
他临了很久那些字,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几页被烧得残缺又泛黄的纸张,妄图留下一些徐应白的印记。但是后来,一场暴雨,这几张脆弱的纸被浇得稀烂,墨迹晕染,糊成一团,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字,终究写得与徐应白有三分相像了。
然而今生……
风雪拍打在窗。
付凌疑喉结滚动,徐应白没有见过他的字。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即便付凌疑出去办事,也向来让暗卫传话,或是徐应白单向给他传信。
即便见过,他现今的字,不说漂亮到像徐应白那样千金难求,那也是端正工整,和难看沾不上边。
那为什么?
为什么徐应白会这样说?
付凌疑想起徐应白对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想起徐应白语焉不详的“以前的你”,想起徐应白前世今生如出一辙的,带着霜雪般的双眸……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付凌疑不敢置信的想法。
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付凌疑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付凌疑脸色可怖,像是找到了猎物的狼,锋利的犬齿随时准备穿透猎物脆弱的脖颈,又像是找到了稀世珍宝的贪婪的人,准备将眼前的珍宝彻底据为己有。他乌黑的眼眸看着徐应白苍白的面容,眼中是让人害怕的欣喜癫狂,又是让人恐惧的惊疑不定。
若是谢静微此时醒着,该大喊付凌疑疯了!
会是吗?
会是吗!
付凌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如果是,那一切的一切似乎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今生徐应白那么早就会去找自己,为什么快准狠地铲除房如意又对魏璋生了杀心……
如果是……那他的徐应白,就还活着……那么——
付凌疑猛地收起了自己肮脏可怖的思绪。
不……不可以。
对付凌疑来说,徐应白是世间最珍贵的人。
不论是谁,都不可以染指,就算是自己也不行……付凌疑神色阴郁,除非徐应白自己愿意,不然……谁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