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黑白月光男主(19)
但是他再也拿不了这把剑了,昔日宝剑成了他身旁无用的摆设,深锁匣中,蒙尘起锈,权当忆往日峥嵘的装饰。
不如作为他最后的归宿,也算是死得其所。
霍宁珩多日来动弹得少,又有伤,握起这把重剑时胳膊有些颤抖,但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举了起来。
比着窗外最后的余晖,他的左手拿着一块绢布,细细地,轻柔地擦拭着剑身,仿佛在对待多情的爱人,他的目光流连其上,不舍得离开,好像在留恋往昔的岁月。
冯闻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少年斜靠在窗侧,左手持绢,右手持剑,剑身上的寒光映照在霍宁珩的脸上,他的表情沉醉。
正对着冯闻方向的,正好是霍宁珩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清雅矜贵的眉骨,高挺有形的鼻梁,
染着深浓墨色的漆黑眼瞳,鲜润朱红的薄唇,加上霍宁珩多日不见的松弛姿态,冯闻恍惚间依稀以为,是从前的那个殿下回来了。
好似噩梦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冯闻。”霍宁珩转过头的那一刹那,他残损狰狞的另外半张脸也暴露在了冯闻的面前,冯闻才不得不再次面对已成定局的现实。
光是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痛,殿下本人,该有多痛啊,冯闻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这次进来是来送茶水的,云霆走后,殿下独留室内,他在外面,越想越不放心,就找了个由头进来看看。
所幸,殿下现在看上去情绪还好,甚至比前几日还要稳定一些,没有出现一些暴躁的表现。
但冯闻不知道的是,心死如灰的时候,人往往是最平静的。
“殿下,您怎么突然想着看剑。”冯闻眼尖地发觉,霍宁珩将剑靠在肩上,剑尖向上,和他的头颅顶部齐平高,剑刃的那一边,抵在他的脖颈附近,和肌肤毫厘之差。
若不是霍宁珩的姿态放松,神情淡然,冯闻几乎都要尖叫出来了。
“冯大伴,我只是想着,好久没有拿它出来了,没事。”霍宁珩笑了笑,“淬光淬光,合该映照在明光之下。”
说罢,他姿态轻松地收剑回鞘,就好像他将剑锋架在最脆弱的脖子上一般随意,皆乃随心之举。
但,冯闻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大伴了,自从有次被嘉宁帝听见,斥责他没有主仆之分,不懂得引导殿下之后,殿下为了避免日后在公共场合中失口,再导致他被连累,私下也不再如此叫了。
他的名字成了殿下这些年来最普遍的称呼。
如今,霍宁珩却反常地突然这样唤他,殿下这是……
就好像这次不叫,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机会一样。
冯闻被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为缓解心中的不安,他主动提出陪霍宁珩多留一会,霍宁珩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半卧一站地靠在窗边,一齐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宫人点起了灯花。
霍宁珩淡淡出声,声音里包含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冯大伴,你回去吧,我要安歇了。”
“殿下今日这么早吗?”这本不该是一个奴仆多问,多管闲事的地方,但冯闻顺着心中的某种直觉,还是冒进地问了出来。
霍宁珩点了点头:“我累了,想早些睡。”他睫毛轻敛,声音低缓。
“淬光就交给你了。”霍宁珩抬手,将先前收回剑鞘的宝剑递给了冯闻,冯闻双手捧着接过,踟蹰道:“那殿下,奴才……先走了?”
冯闻的手中沉甸甸的,他知道,霍宁珩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他将淬光带回去存放好,但,他潜意识里,却感觉霍宁珩是在向他交托什么东西一样。
霍宁珩颔首作别,冯闻捧着剑离开,一步三回头,直到霍宁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末尾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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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宁珩想了很久,最后让他收剑回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突然想到,若是自己饮剑而死,那场面一定很难看,他的脸已经够难看了,死后也要留下这样血腥的场景的话,她看了会被吓哭的吧。
霍宁珩不想在自己走后,还给云裳留下如此难以磨灭的阴影。
她素来爱洁,那么他也要干干净净地,体面地离去,最好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自尽而亡,这样才能将给云裳带来的影响降到最小。
趁着父皇还未正式发下赐婚圣旨,许多局外人并不知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暗夜中逝去,温热的身体慢慢变冷。
这样才是最好的,所有人都会以为,体弱多病的太子,因火灾伤重,久治不愈,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依旧会是世人眼中未定过亲的清白姑娘,日后会有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