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黑白月光男主(106)
“是你吗,云裳?”霍宁珩的声音很是嘶哑,像是被燥热的柴火熏了几天几夜,他的面上犹带着几分惊疑,几分恍惚,几分如浮云端的不可置信,自我怀疑。
他不敢上前,似是生怕击碎了这个不知真假的梦境,再次坠回无尽地狱。
“是我。”云裳朝他伸出了手,“我回来了,殿下。”
霍宁珩探出了第一个脚步,却又很快收了回来,他偏头再次打量了她一下,确认她真的不是她的幻觉,才终于向她迈来。
到了她的跟前,正欲伸手将手放到她的手心,却猛然惊觉,畏缩着收回了手:“我的手很脏。”
云裳这时才发现,霍宁珩还穿着那身来佛照寺时的白衣,只是当时神采飞扬的翩翩少年,如今的眼球上,已经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他整洁的袍角,被枝叶岩石割破,凌乱地染上了脏污。
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很显然,霍宁珩是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的。
云裳想起亲卫说过的他受伤的事,语气不容置疑:“将你的手伸过来。”
霍宁珩顿了顿,伸出了一只手,云裳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另一只手呢?”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混合着惊惧与慌乱的神情,但在云裳的如炬目光下,还是不得不伸出了另一只手。
霍宁珩的声音很轻,像是要飘散在夜空中:“我不是故意的,云裳。”
云裳不许他伤害自己,可他却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违反了她的戒律,但那时他真的控制不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又如何有心思去顾及其他?
云裳低头,看向他后来伸出来的那只手掌,上面布满了狰狞可怕的伤口,大大小小,纵横斜织,甚至如今都还在向外缓慢地渗着血。
可霍宁珩却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一点也没有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伤口,仿佛那伤口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云裳眉毛深深蹙起,几乎是用呵斥般的语气说道:“这么严重,你一直都没有处理吗?要是我再晚一些回来,你的手掌都要废了。”
她侧头吩咐卫兵们,去给她找到纱布,药水等物,卫兵们早等着这一刻,麻溜地就去拿了,云裳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回霍宁珩。
“不疼么?”想到此处,她依然觉得费解,“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不疼。”霍宁珩如鸦翼般的睫毛轻轻扇动,在他的眼睑上投下难辨的阴影,“等不到手掌废。若是你再不回来,我恐怕已脱水而死了。”
他微顿,又去回答她的另一个问题:“不是铁打的,是肉长的,正因为心是肉长的,所以才会疼痛,恐慌,会崩溃。”
此时士兵已将药水纱布送到了云裳手上,她小心拉过他那只手,说了一句:“忍一下。”便将药酒朝他的伤口淋下去。
伤口上面沾了些尘土,碎草,必须要这样才能彻底清洗干净。
云裳淋完一瓶,又换了一瓶,这药效果很好,与此同时的是,药性也极烈,碰到了伤口,更是疼痛难忍,云裳本以为霍宁珩会做出痛苦的反应,但耳边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抬眸望去,才发现他只是麻木着一张脸,除了额角微微绷紧,没有任何关于疼痛的表情。
她这时才知道,他说的那句不痛,或许是真的。
别的地方太痛了,在此处也就不痛了。
云裳忽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替他绑着手上的绷带,他十分配合,眼睛依旧一刻不停地放在她的身上,因长久的凝视,好像也恢复了一分神采。
“云裳。”霍宁珩沙哑着声音再次开口,“我知道,你消失这种事,或许你自己都无法控制,我也不敢奢求你不再离开我,一直在我身边。”
“只是。有个请求,你能答应我么?”
“你说。”云裳道。
霍宁珩微敛眸子,又慢慢抬起,他看着云裳,眼眸中是某种卑微而又渴求的光:“云裳,在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多疼疼我,多可怜可怜我么?”
“其他的事,我都不过问,好不好?云裳,我会努力不让你感到厌烦的。”
云裳看见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看见他微微张开双臂又无声放下,她知道他肯定想在此时拥抱她,但又介于身子肮脏而不敢向前。
于是她主动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他,没太用力,却刚好环住他的身子。
她感觉到了他轻微的挣扎,随后是无声地流泪,只因他的泪珠滴到了她的手背:“云裳,我很脏……”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自厌与自弃,她知道他说的不仅是体表的污垢,更多的,是关于身体上残缺的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