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非故+番外(75)
琅琊阁的地牢统共十间牢房,可大多数是空置的,实际在押人员不过两三人。
萧亦行身法轻盈,几乎听不见声响。他贴着牢房的缝隙一间间找去,发现楚杭并不在此地。
他只好向其中一人问道:“日前可有其他人关在此地?”
那人嗤笑一声:“阁下深夜闯地牢,莫不是要劫囚吧?你若是能放了我,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萧亦行冷冷道:“我只是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并无劫囚之意。我再问一遍,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逼你说?”
牢中之人哼了一声,“你好大的口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股彻骨的寒凉之意已顺着墙壁浸入牢内,地面上霎时间覆盖一层白霜,冰晶凝结着一寸一寸向他蔓延而去。那人一惊,正欲起身之时,发现双腿竟已被牢牢冻住。
好强的术法。
他本欲拿乔没想到碰上了硬茬,自知再不说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服软道:“前几日的确有人关在此处,不过已经叫人领走了。”
萧亦行闻言蹙眉,力道不由地又加重几分,沉声道:“说清楚些,他被谁带走了?”
牢中之人痛呼出声,连忙道:“好像是碧云天的人。”
萧亦行凤眸微凛,衣袖一挥撤去寒气,蓦然转身向地牢外走去。
他心里想过多种可能,这是最坏的一种。
楚杭毕竟是碧云天的弟子,就算犯了错琅琊阁也只能关押,无权处置。可他若是被遣送回碧云天,以弑师之罪论处,那可是极刑重罪。
他心下一沉,立即飞身往山下镇子赶去。以眼下情景,等他动身回去已然来不及,得赶快想法子给陆隐南送个信,让他缓一缓审讯。
六瓣血莲的药效就快消散,周身的灵力逐渐稀薄,腿脚也越发沉重,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
萧亦行强撑着一丝心力不肯松懈,点地起落之间,视线已然越发模糊,从筋骨到四肢百骸都发出战栗的颤抖。他提着一口气,拼尽全力往山下奔去,可感官的麻木像毒药一般从指尖、耳根向身体中心蔓延,就在快到山脚之时,失去灵力支撑的筋骨再也承受不了丝毫的动作,猝然崩溃了。
他霎时一个踉跄。
就在即将摔落之际,忽然迎面扑来一个身影,接住他就地一滚,牢牢抱在了怀里。
萧亦行意识模糊,彻底失去了力气,杂乱急促的气息闷在那人肩头。他想尽力看清来人的模样,却怎么也抬不起头。
挣扎浮沉中,一道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师尊,我总算找到你了。”
......
萧亦行是被一阵重物压胸的憋气感给生生闷醒的,眼眸还未睁开,就感到面颊和脖颈一片湿润,咸涩的味道糊了一脸。
他几乎被楚杭抱地喘不过气,艰难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语:“哭什么,我还没死。”
楚杭倏地抬头,眼圈通红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他兜兜转转把周边翻了个遍,都并未找到师尊的踪迹。直到昨晚,似是感应到萧亦行灵力的波动,琉璃佩中竟隐隐发出光亮,这才一路顺着琉璃佩的指引赶到了山脚。
只是还来不及感受欣喜之情,就被萧亦行一身伤势吓得魂飞魄散。
分开的短短十来个日夜,楚杭仿佛熬过了一生那么漫长。他也曾想过无数遍,如果找到了师尊,两人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师尊是会恨他骂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原谅他。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再次相见之时,萧亦行竟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就这样身子慢慢地滑了下来,无声无息地在他怀里阖了眼。
几乎探不到脉搏,也没有心跳。
楚杭一时间耳边一片嗡鸣,身体僵硬地动弹不得。他怔怔地看着鲜血止不住地从萧亦行的嘴角流出,抬手去擦却把原本清冷隽秀的容貌擦的越发模糊。
那一刻,他终于也尝到了一剑穿心的滋味,痛得他冷汗淋漓、几乎窒息。
他拼命抑制住颤抖的双手,调动起全身的灵力向萧亦行的心脉输送进去。
绿色的光芒没入胸口,如同泥牛入海,转瞬之间就被六瓣血莲的反噬之力吞噬殆尽。
楚杭发了疯,源源不断地把灵力向萧亦行经脉中灌去,不停央求道:“师尊,都是我错了。你要恨我骂我都可以,你看看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答应了师兄要带你一起回去,你不要让我食言,好不好?”
他哭得嗓音嘶哑,到后来连眼泪都流干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可他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搜刮出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也输了进去,终于在清晨时分,萧亦行的情况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