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非故+番外(124)
仅凭感觉连接下两招,楚杭心中的一根弦已绷紧到极致,连日来的压抑、茫然又增添了几分错愕、委屈。他微微张口气息急促,身体几乎僵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可当他再次意识到对面人是萧亦行的时候,手指又如同被烫到一般陡然松开,长剑哐当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师尊,我…”他喃喃自语,可话还未说完,就听萧亦行余怒未消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准备好了吗?”
“什么?”楚杭愕然抬头。
转瞬间,识海中一道残影掠过,楚杭疾步后退抬手欲放下一道屏障,可萧亦行势若闪电,一股气劲自掌心运入,将那挡在身前的手腕向腰后一折。楚杭吃痛转身,一记拳头直接砸上脸颊,把他打翻在地。
这一拳又快又准,楚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彻底砸蒙了,仰面“咚”地一声磕在地上。
耳边嗡嗡作响,他搜肠刮肚地翻遍所有记忆,他的师尊对他总是爱护的、温柔的,甚至纵容的,何时向今天这般过。
楚杭喘着气躺在地上,胸腔中的酸楚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半晌才哑声道:“你够了没有?”
“这话该我问你。”萧亦行的声音从上方落下,“你够了没有?到底为什么要瞒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楚杭抬手覆在眼睛上,良久才挤出一句话。
“只是如此?”萧亦行语气渐重:“你究竟是怕我担心,还是自己不敢面对,怕我嫌弃?”
这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抽丝剥茧般将深埋在心底,连他自己都看不真切,藏着掖着的心思给挖了出来,直截了当地暴露在两人面前。
楚杭被猛然戳中心事,身子不由地微微僵直。
萧亦行压着火:“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来替你说。”他缓缓蹲下身,一手扣住楚杭的手腕紧紧压下,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贴近道:“你总是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暗自较劲。在你心里,你把衍之当做假想敌,不仅处处要跟他比,也跟我别扭着较着劲。我说得对不对?”
不及楚杭回答,萧亦行继续道:“你活得太累了,从前的你并不是这样。你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发看不透彻,也不懂珍惜。你这般自扰,不仅小瞧了自己,也是看轻了我。”
他将楚杭覆在眼睛上的手指轻轻移开,句句紧逼:“阿杭,你是不是觉得,你必须比衍之更强,比我更强,我才会喜欢你?”
痛点被一语击中,楚杭面上的神色愈发不自然。
“你给自己加的角色太多、包袱太重。我是你的师尊,比你年长,比你成熟,修为也在你之上。方才与你一战,我也蒙上了眼睛,你要清楚,这就是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或许以后终有一天你会超越我,但绝不是现在。”
“不过…”,萧亦行话锋一转,眸光沉了下来。他顿了片刻,语气渐缓:“我还是要让你知道,尽管你性子倔,修为浅,如今又看不见了,但于我而言,你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一个温凉的怀抱将楚杭紧紧揽住。萧亦行用力地将他的额头埋入自己脖颈间,“一时眼盲又如何,我会想尽办法治好你。如若不能…”他沉声道:“那我也会永远陪着你,做你的眼睛。”
声如繁花落玉,又字字滚烫,烙入心里。
体温隔着衣衫传来,松香幽然,强压了一个多月的惶恐与不安骤然释放,绷紧到快断线的神经也寻得了片刻的喘息。楚杭挺直的脊背忽然卸了力气,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萧亦行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起初,他连哽咽都小心翼翼,只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极低的呜咽。可随着那怀抱越收越紧,他这些日子一直积攒的情绪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地从眼眶中流出,从萧亦行的脖颈间蜿蜒流到胸口。
楚杭看不清萧亦行的表情,但他几乎能想到那双凤眸此刻流露出的坚韧与痛苦。他缓了半晌,终于抬起手顺着萧亦行的脸颊轻轻描摹抚去,他的动作极轻,指尖一寸一寸拂过鼻梁、眼睫,最终落在紧锁的眉间。
他缓缓抚平那紧蹙的眉心,低语道:“对不起,还是让你担心了。”
夜幕降临,萤火在天。两人的心情都几番轮转,各有不可言说的滋味。回到屋里,萧亦行替楚杭简单处理了伤口,便背对着他不再开口说话。
空气里几经沉默,只有炉火哔啵作响。直到茶水烧得沸腾,滚烫的水溢出壶口滋啦一声浇在炭火上,萧亦行才终于转过身来,开口道:“你如今一人住着也不方便,明日便搬回落云峰,与我同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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