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之听完这话，便忍不住心脏泛疼，这么些年九子沐都不曾提过当年所见，沈易之起初只当他是尚未敞开心扉，后来因着找妹子的事两人起了隔阂，沈易之便不再指望能听九子沐敞开心扉。

可如今沈易之第一次听九子沐提及已故家人，竟是这般境遇……

当真是，世事难料。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套用哄沈迟迟那小屁孩的话：“别怕，为师在呢。”

但九子沐却很是受用，甚至微微垂下头蹭了蹭沈易之的脖子。

这一蹭，却把沈易之蹭地心痒难耐。只是前面的九昭回过头表示他们马上就到。

沈易之便只能压下那点怪异的感觉，加快步伐。

第22章 九家

再荒芜的地方，也会有人烟，九昭所谓的家便立于这蛮荒一片绿洲之上，于这土黄色大地来说，是独一绿。

尚未临近绿地，沈易之便觉察到绿地外层附着淡淡的薄膜，像一个罩子将绿地笼在其中，挡住了外间肆虐的风沙。

沈易之啧啧称奇。

九昭闻言，只骄傲仰了下头，也不去接话，加快了步速。

他们穿过茂密树林，发觉方才看到的绿意中留着一方空地，空地阡陌交通，村舍俨然，此刻正赶上午饭时候，炊烟袅袅，不似人间。

九昭开心地回望沈易之一眼，语气激动地介绍起来：“这边是主井，各家的水都从这里来。”

“这边则是我们的田地，大家在这里种了不少好吃的。”他正说着话，也不知看到谁，远远招手。

沈易之便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西瓜地上立着一位白净少年郎，长发高束，笑容灿烂。

九昭隔空喊话：“你吃完饭了？这个时候来摘瓜。”

少年郎双手做喇叭状，朗声回道：“你回来太晚，我们早吃完了。”他答完话，便朝着九昭跑来。

九昭则转身同沈易之介绍：“那是我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唤为九子沐。”语毕，他朝着九子沐坦然一笑：“竟是与兄台撞了名，也是缘分。”

沈易之的心狠狠一揪，颇有些僵硬地转头，去望默默跟在身后的九子沐。

九子沐正望着九昭，面上端着礼貌的笑，眼眸些弯，紫眸暗沉，将惊讶与沉思一并展现，好像他当真只是个名字相撞的局外人。

只是沈易之发觉，他眼底的红丝越发明显了。

九子沐过于镇定，反倒让沈易之没办法镇定。

偏沈易之不懂得如何安慰人，颇有些无措，很是纠结了一番，他才抬手去抓身侧人的衣袖，却因用力过度，一时不察，碰到了那隐于衣袖下冰凉的手。

本是不经意的一碰，他却因那冰凉改了主意，紧紧握上。

他想，他什么都没想。

暖意传来，九子沐的笑滞了一瞬，反手将那暖紧握于手心，他想，他需要说点什么。

然他终究没能说些什么。

那少年已经跑来，额头冒了细汗，渗在阳光下，颗颗晶莹剔透，他有些喘，微弓着腰道：“你们好。”

九子沐的手劲大了些，被紧握着手的沈易之很难不发觉到，他自觉牵着九子沐往自己身后靠，而后笑道：“你好呀，小少年。我叫沈易之。”

少年眨眨眼，看向九子沐，随后展颜对沈易之一笑：“哥哥你好，我叫九子沐。”

沈易之笑答：“知道你叫九子沐，我这徒弟啊……”他微一侧身，指了指九子沐，便立刻又挡在九子沐面前，“也叫九子沐。”

“哇！”少年又是眨眼，亮晶晶地盯着沈易之身后，却无奈地发现沈易之将那个徒弟护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脸。

九昭看到少年眼巴巴望着人家，又见沈易之刻意保护的动作，连忙将少年拉到一旁，侧耳低语。

别人的低语，沈易之自然不好去听，他用心念安慰九子沐道：“不要想太多，为师会陪你。”

九子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他抬眼，不去看沈易之，却正巧看到那个和他同名的少年如捣蒜一般点头的模样。

啧，凭什么他要叫师尊哥哥……

随后，九昭带着他们去了他的真正意义上的家，是栋古色古香的宅子，距离村子距离稍远，孤寂立于林中。

甫一踏进门，便见一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看着身型瘦长，举手投足间却尽是不怒自威的霸气。

九昭快步上前，喊了一声“爹”。

沈易之又是心下一紧，他心念问九子沐：“这人是九璋？”

“他是魔。”九子沐神情难辨，只语气淡淡地纠正着沈易之的错误。

沈易之默然，到了这一刻，连他都开始难受了。

他想：如果是亲爹，赶紧打个招呼，然后开始抱头痛哭。如果不是亲爹，不妨飞起一剑，杀他个措不及防，搁这儿淡定啥呢？到底知不知道为师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