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哪里是能讲亲情的地方。

他自小见的还少么。

顾长渊又说：“我只是奇怪。”

“六哥奇怪什么？”

“从前你们的关系也说不好说，甚至有些差。为什么她在这元宵节上，冒着被人打的风险，把这些花灯都赢了来送给你，哄你高兴。还提醒我照顾你。”顾长渊扫了眼十妹，“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我和她从来也没关系好过。”顾觅嘟囔，“其实她就是可怜我罢了。”

还有，给她好处，收买她，不让她去燕南郡王府捣乱，影响她大哥大嫂之间的感情。

开玩笑，就算她偶尔郁闷心烦，难道她真以为自己一个堂堂嫡……堂堂公主，会真的去插足一个臣子的感情？

她还没那么廉价。

顾觅觉得，这根本就是李樱宁看不起自己。

不过，顾觅有属于她自己的骄傲。

即便如今她落魄了，这份骄傲显得可笑起来。

但她宁肯别人看不起自己，也不愿意被人可怜。

顾长渊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成年了。如果你不愿意住在宫里，我可以替你向父皇提一下，让你搬去外面的公主府住。”

“我可以带母后……带我娘一起出去吗？”

“这恐怕不行。”

“那便罢了。”顾觅缓缓摇头：“我走了，我娘的日子就更难了。”

顾长渊问：“即便你如今不需要和亲了，也终归是要成亲的。难道你还想一辈子留在宫里照看你母亲？”

顾觅的神情显得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

顾长渊又问：“你当初私自离开皇宫，去了闽中郡，躲避和亲的任务。如今你心愿达成了，是否高兴？”

“一点也不。”

顾觅低声说，“这是用我娘的后位换来的，我若高兴，我成什么了。我不但不高兴，我还很后悔。这话，我只与六哥你说，你别告诉李樱宁，否则她就更觉得我可笑可怜了。”

“你何必在意她的想法。”

“就凭她送了我这一院子的花灯！”

“……有理。”

“六哥，我在想，我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顾觅迷茫的看着花灯，“若我现在去宴席上，告诉父皇，我愿意和亲了，父皇会不会收回废后的旨意？”

顾长渊摇头：“这个答案，你心里应该明白。不必我告诉你。”

皇帝已经废了魏荣和，明妃花若兮已经是新的皇后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尘埃落定。

怎么可能再改回去？

第739章 代价

顾觅的神情显得很痛苦。

她又问：“如果我愿意和亲，哪怕我娘不能再恢复后位，至少，可以让她好过些？”

“让她为嫔，或是妃子？”

“……我不知道。”

顾觅心里明白，从皇后之位跌落下来的母亲，做庶人和妃嫔，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顾长渊说：“柔然王要的是嫡公主，即使你现在去告诉父皇你愿意和亲，也晚了。”

顾觅忽然捂住脸，低声哭泣，喃喃说：“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帮到母亲……六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当初李辅承劝我应该承担作为嫡公主的责任，我还骂了他，怨恨他。可现在……我真的不用和亲了，我又好后悔，好难受。”

“李樱宁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

“每个人都有忽然长大的一瞬间。”顾长渊脑海中浮现出樱宁说这句话的神情，“十妹，也许这就是你的那一瞬间。”

“代价太大了。”

“是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顾长渊说，“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痛苦自责。说到底，被废也是你母亲的选择，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承受相应的代价。”

“可她是为了我！”

“为了你？她这么做之前，跟你商量过，经过你同意了吗？”顾长渊反问。

顾觅语塞：“……如果她与我商量，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的擅自做主，便是让你余生陷入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这也算是为了你吗？”顾长渊淡道，“和亲的确是件痛苦的事，但现在这样，你也不见得会过的快活吧。比如，她是否能预料到，她被废之后你所遭遇的状况？”

现在她被安康公主和十二十三公主她们欺负，往后，她受到的奚落冷眼，甚至是暗算，还会更多。

顾觅沉默了会儿，垂下眼帘，低声说：“也许我娘的确考虑的不够周全。也许在她心里，和亲便是此生最大的不幸了。只要能规避这件事，别的磋磨痛苦，都是可以承受的。”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顾长渊说，“今儿是元宵佳节，宫里数你这里的花灯最多最俊俏，好好欣赏吧。我还要去宴席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