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破晓, 天际亮起深蓝，斑驳光影越过地平线。

清雅轩内厚重积雪微融。

平旦起，姜清妤睡到了巳时, 才被流嬛慌闹声吵醒。

“夫人, 巳时了，该醒了。”

流嬛有些局促地轻拍床边，轻声道, 又怕她生气。

姜清妤渐清醒, 略微张目, 眼尾已染上几分懒意, 轻睨流嬛，“别催。”

“都被禁足了，起那么早又无事可做。”

流嬛微怔，讶然于她的闲悠心态。

往日夫人都是早早就起了，每每对窗外神伤，偷摸着擦泪。

怎么经了那十指连心刑法一遭, 竟变了好许。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流嬛也不用在每日看自家夫人独自落泪, 而无能为力。

“奴婢知错。”

流嬛刚准备跪下。

姜清妤清淡柔雅声如涓涓泉水, 流入她心里。

“不必如此流嬛, 我只是说说，不用下跪。”

虽说姜清妤在仙界也经常受到小仙的礼拜, 但也不至于此说一句就下跪。

何况流嬛是唯一在原身失了势后还陪着的。

“夫人…”

流嬛已经弯曲的膝盖僵住, 脸上错愕。

姜清妤手没知觉抬不了, 就又说了句，“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 这些礼数不必这么细致。”

“起来。”

清正的音调使流嬛心一动。

“夫人您可真好。”

“能陪在夫人身边伺候, 是奴婢的福分, ”

流嬛说的心底话。

姜清妤扬了一笑，这小丫鬟忠心却又傻气。

“我失宠后你还愿意陪着，有你才是我的福分。”

“今日有阳光了。”

姜清妤偏头，望向窗外阳光从云缝泄出，大地灿烂。

微昂面，携着笑意，“雪☆仙☆女☆整☆理☆也停了。”

“是个好兆头。”

流嬛听着眼前女子声，近看着她如玉无瑕的侧颜，兴许高兴唇角勾翘，眉眼温和却又浸着不知何来的妖调，许是那变了的神态。

夫人刚说有她是她的福分。

流嬛忽然觉着，跟着姜夫人，再苦再难也都值得了。

“夫人，要不要出去感受阳光，享受负暄之乐？”

“今日比昨儿暖和了些。”

流嬛笑着说。

姜清妤回眸瞧她，点了点头，“好啊，正好我也睡足了。”

流嬛帮着姜清妤起身洗漱着衣，画黛眉，点绛唇。

妆奁前，铜镜中显着女子的花容月貌。

轻抿流嬛递来的唇脂，遮掩那抹煞白。

她本就肌肤赛雪，稍许锦上添花，便犹如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含情媚眼如盛着一泓清水，勾魂摄魄，艳绝入骨。

流嬛再次为这惊人美貌晃了神，梳着她黰黑秀发的动作滞住。

“夫人，您怎的越长越娇艳？”

流嬛艳羡之余又有些垂涎这美貌，想起来，夫人及笄之年，当真风华绝代，貌惊盛京。

自从嫁入王府整日以泪洗面后，美色衰微的极快，一年不如一年。

现今回春的比那及笄时，还要神媚妖冶些。

都说悠然自得的心态能养美人，果然不假。

姜清妤一笑而置，“兴许是不烦忧，精神好了。”

“不用梳髻发，披着就成。”

她提醒流嬛。

流嬛应声，随后又替她换了新药，用纱布将每根手指细致裹好。

主仆二人才去了庭院那儿。

流嬛刚扶着姜清妤，找了处光线好的地儿坐下。

-

忽起一阵笛声萦绕耳畔，清脆悠柔，不绝如缕。

听者恍若洗净尘埃，心神静下。

姜清妤神色稍动，此曲犹如天籁之音，却为何无缘由地传入她的庭院内。

“夫人，你瞧那！”

流嬛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朝那满开纷落花瓣的杏树那指去。

姜清妤顺着视线落去。

心一紧。

杏花盛凌凋谢，落的满地粉白。

而那树粗干上竟坐着一人。

石青花纹束腰直裰着身，腰间饰了块不菲瑞兽白玉，宽肩窄腰，英姿颀长，宛若天人降临凡间。

俊美绝伦的脸上，双眸阖着，修长指节沉浸交错搭着玉笛笛孔，飘逸之姿洒脱凛然。

姜清妤眉微蹙，裴憬竟会让别的男子进她庭院，此事蹊跷。

“嘘，别惊到人家。”

姜清妤朝流嬛低声说。

流嬛这才反应，抿唇不再语。

可已经迟了。

那俊男子像是听见了，停下了吹奏。

玉笛落手里，睁眸。

他无法不让人注视到的深蓝异瞳，使姜清妤与流嬛都为之愣了些。

而秦晟自然也望见了那不远处的两位女子。

姜清妤望着那树上吹笛美男子，撑腿轻松从那高处落地，不着痕迹，一气呵成，姿态逍遥。

但，他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