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194)
裴牧曜闻言眸光不紧不慢地滑过港池,淡淡地‘嗯’了声。
这时,众人忽而听闻到‘咻咻’声,常年累月习弓的侍卫们瞬间明白这是箭刃穿破云际的声响,倏地凛起神,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耳侧传来了不大不小的闷哼声。
跟随在一旁的贺林知眼睁睁地瞧见鲜血奔涌而出,他惊魂未定地凝着裴牧曜的手臂,惊呼道:“王爷!快去找大夫来!”
裴牧曜拧着眉,视线缓缓地扫过四周,冷笑了声。
这声音不轻不重地漫入贺林知的心中,慌乱的思绪霎时间更为复杂,但现下也不是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当即命侍卫四处搜查刺客,恨不得大夫现在就能赶来。
裴牧曜半捂着伤口处,余光瞥了眼焦急如焚的贺林知,心中也有了考量。
娓娓道来的话语萦绕在堂屋上空,讲到最后时,他甚至笑了声,“本想着不惊动你,谁知你如此聪颖,也不给我瞒你的机会。”
闻言,宋絮清眸色微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右臂上的伤口,抿了抿唇,半响才道:“王爷若是不想让妾身知晓,妾身也可当不知此事……”
“清儿。”裴牧曜扣着她掌心的动作紧了几分,截断了她的话。
也不知为何,听到‘妾身’二字从她口中溢出,便觉得尤为陌生刺耳,像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宋絮清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明知裴牧曜为何会使用如此方式,更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可真的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时,又禁不住疑惑是否真要如此行事。
最为重要的是,他如此行事之后还想着瞒着,若不是发现祈安的不对劲,她怕是要蒙在鼓里多日,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不知此事。
然而不管怎样,事已至此,她也没了要反问的心思。
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宋絮清沉沉地叹了口气,用了点力道想要挣脱开他的大掌,“王爷早点休息,妾身先回院中,不打扰您了。”
闻言,裴牧曜眉心蹙了蹙,清寒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懊悔,嘴角微启,“是我的不对。”
“王爷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妾身的问题。”宋絮清慢条斯理地打断他的手,又用了点力气抽手,还是没有抽出来,闷声道:“是妾身明知您想要以身为饵引诱他人,心中理解也赞许您的做法,但……”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没有将话说到底。
“这事是临时起意故没有提前告知你,但刻意隐瞒你伤情是我的错。”裴牧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松开手心的同时,在她即将起身逃离的瞬间箍住她的腰身,紧紧地搂在怀中,下颌微微抵着她的肩颈处,不急不缓摩挲着,“可否原谅于我,日后定当不会再犯此等错误。”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肩颈蔓延至心中,宋絮清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然而下一瞬他又跟了过来。
她微微垂着头,便闯入了他夹杂着些许懊恼的眼眸,指尖微动。
见她久久未言语,裴牧曜落在她腰间的手往上移,擒住了不堪盈盈一握的手腕。
宋絮清满腹狐疑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谁知被抬起的掌心下一瞬倏地狠狠地落在他的右臂上,耳侧的闷哼声震动着她的耳鼓。
还不等她怒骂出声,他像是不解气那般,又压着她的手背往下按压着,宋絮清顿时懵了,怔怔地将视线上移向他,余光瞥见纱布中溢出的血迹,嗓音颤颤:“你是疯了吗?”
说完她试图起身寻纱布来替他重新包扎,却被他紧紧地拉住,不让她离开一寸。
“嗯。”裴牧曜扣着她的手,指节一寸一寸地破开她的指缝,慢条斯理地和她十指相扣着,“你要是觉得不解气,还可再往下。”
宋絮清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咬着牙道:“疯子。”
对于她的指控裴牧曜全盘接下,颔了颔首,深邃幽深的眼眸引着她坠入,道:“我不期冀着你能够立即谅解我,但也想着,苦肉计是否能够令你心疼些许,稍稍抵去些恼意。”
宋絮清怔愣地看着他,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另一面。
鲜血溢满整块纱布,静谧无声的卧阁内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思绪。
裴牧曜宛若没有瞧见那般抬起了右臂,指腹缓慢地滑过她的眼眸,点了点微微颤动着的长睫,道:“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可以恼我,但不要把我视作陌生人。”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双颊处,浸得双颊微微红润,宋絮清眨了眨眼眸,反驳道:“我并未将你视作陌生人。”
上下阖动的眼眸带动着长睫,轻轻盈盈地扫过他的指腹,裴牧曜目光被她饱含担忧的眼眸吸引,凝视许久,他手心微翻盖住了她的眸子,“不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