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192)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中就算是脚步落地无声之人跟在祈安的身后,他也能够惊锐地察觉到,此刻宋絮清跟在他的身后,倒是不见他回头过一次,步履匆匆地出了府。
走过院落前头的墙垣时,脚步一拐,倒是往院落的后边去了,宋絮清踮着脚尖连忙跟上,撑手扶着墙垣探头望去,只见祈安一个箭步跃身,翻过了墙垣入了府。
宋絮清:“……”
她睨了眼茗玥,也在茗玥眼中看到了惊诧。
宋絮清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府中,脚步沉沉地往主院的斜侧方院落走去,那儿是另一处的院子,并无他人居住。
还未走近院子,两人便瞧见本该黑暗无声的阁楼窗棂,闪过点点烛火,还有些许脚步声在书屋院落响起。
守在门口的祈安瞧见宋絮清时,倏地瞪大了眼眸,正要通传之际茗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宋絮清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退下。
祈安神情纠结地看着她,但也不过一会儿,便让了路。
宋絮清站在门口,耳侧回荡着透过门扉缝隙传来的谈话声,还有剪子落在棉布上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丝丝缕缕的苍术气味落在她的鼻尖。
“王爷,您稍微忍忍,我现下为您擦拭伤口,这箭伤并不算深,只是您怕是要有些时日不能挪动右臂,否则要费上更多的时日才能够痊愈。”
“嗯。”裴牧曜淡淡道,沉默几息,他又道:“祈安可回来了?”
“回来的,适才属下听到了他的声音。”泽川拧眉回答着,“王妃并未起疑心。”
裴牧曜颔了颔首,“那便……”
“啪!”
门扉挥开叩在墙壁上惹出的声响截断了屋内的对话。
望着背光而站的宋絮清,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裴牧曜眉梢微微蹙了蹙,不自觉地站起身。
见他起身,擦拭着伤口的胡大夫被吓了一跳,哎哎哎了几声都没有叫回裴牧曜,这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语气,“你坐下。”
跟前的人脚步停顿须臾,又坐回了原位。
宋絮清眼眸闪了闪,走近后才瞧清他手臂上的伤口,就算是无意间掠过一眼,都能够看出这道伤口极深,足以见到箭刃刺得有多么的重。
她哑了哑声,望着裴牧曜眸中的担忧,一时半会儿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痛骂他故意隐瞒受伤的事情,还是骂他过分小瞧了她的胆子,还是该说他太过于照顾自己的情绪。
繁杂的思绪落在心头,最终还是化作两个字:“疼吗?”
裴牧曜摇了摇头,像是怕她被吓到般,温声道:“只是小伤而已。”
“小伤而已?”宋絮清气笑了,抬手想要戳了戳他的伤口外侧但终是不忍,眨了眨稍微湿润的眼眸,道:“你不应该瞒着我的。”
对上那道湿漉漉的眼眸,好似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裴牧曜沉稳镇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伸出左手擒住宋絮清的手腕,稍稍用了点力气,将她拉到跟前。
宋絮清不想看他,垂眸凝着那处伤口,胡大夫正给伤口上着创药。
擒着她手腕的掌心倏地一松,下一刻捏住了她的下颌,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脸庞向左移。
宋絮清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眼眸,咬了咬唇,问:“为何会受伤?”
裴牧曜视线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神情中大有一副他若是不说今日之事就不会结束的意思在。
对视沉默了须臾,等胡大夫捆好棉布,他挥了挥手。
门扉被再次合上时,裴牧曜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又起身拎起茶壶给她倒了盏茶水。
宋絮清双手紧捧着杯盏,眼眸不曾从他的身上挪开片刻。
裴牧曜拉过她的右手,将掌心捏在手中,捡了些话道:“听闻尹府闹鬼多时,我便带着人去那儿查看了一番,发现不知何时起,尹府小院屋中有人挖了条密道,垂挂在墙上的壁画就是暗道钥匙,走了约莫个把时辰才走到了底,那儿是官家码头。”
宋絮清皱了皱眉,“裴翊琛挖的?”
裴牧曜摇了摇头,抬起她的手就着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是皇叔和他一同挖的。”
宋絮清垂眸怔忪地凝着茶盏,抿了抿唇,掀起眼皮,现在也不想深究这条密道挖了到底要做什么,“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裴牧曜沉默。
那些话并没有把她的思绪拉走,也没有勾起她的好奇心。
良久,他垂头低低地笑了声,顿默少顷,道:“出暗道之时,不经意间被人刺伤了手臂,是我不小心了。”
“不对。”宋絮清摇着头,并不信他的话,“不说你的警惕,单论以祈安和泽川的性子,就是他们俩丧了命也不会让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