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叹回响于牢狱之中，参杂进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之中。

熹晟攀着牢门，抬起头来，正好望见端坐于牢中的晗泠。

“殿下不必自责。”晗泠淡笑，“皆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殿下无关。”

“就算无此事，未来也会有另一事。”

晗泠双眸遥望那条漆黑无比，望不见尽头的牢道，眼底空荡荡的。

“毕竟从一开始我便未想过融入仙界，产生分歧在所难免。”

“你这话说的。”熹晟手紧握牢门，苦涩一笑，“不更是我的错了。”

“百年前，我就不该强留你。晗泠，你该怨我的。”

晗泠摇了摇头，“不是强留，是我自愿的，就像此次放走那魔一般。”

闻言，熹晟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虚虚一笑，略显牵强。

“晗泠，你能明白吧，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向死路。”

他方抬起手，就被晗泠叫住。

“殿下，我不会走的。你若是做了此事，我会永远不安心的。”

熹晟望着牢内的晗泠，抬起的手久久停滞，眸中满是痛苦的挣扎。

晗泠却仿佛没看见似的，闲聊般道：“相交一场，殿下若当真念着我，就帮我看住那小园子吧。”

闻言，熹晟的手缓缓放下，面色却明显更加不好看，本就沮丧的脸又平添了许多无措。

晗泠很快明白了一切，脸上漫起了释然的笑。

也好，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他改口道：“不，不用了。殿下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

五日后，晗泠被仙兵压至高悬着的雷刑台。

他身子单薄，面色略有些惨白，举手投足都轻飘飘的，似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便能将其掀倒。

但是他却站的笔直端正，面上虽无半点表情，却尽显无畏无惧。

每当风轻吹而起，那缭乱的发丝便四舞着，可非但半点不使其狼狈，反显得他格外凛然。

熹晟注视着晗泠一步步走至雷刑台中央，整颗心如被一只大手掐着。

察觉到周围诸仙愤愤不平，恨不得晗泠早点受刑，他的心如坠入深海般冰凉。

宽阔的雷刑台上，一白点格外显眼。

他如玉般挺立于台上，目光直视前方，纵使下方观刑的众仙言语纷纷，也牵动不了他半点情绪。

“晗泠与魔勾结，判八十一道仙雷罚，望诸仙引以为戒。”

随着执行官高喊宣布，一枚召雷令湮碎于高空。

紧接着，数道白光如骇人的巨蛇般于空中翻滚着。

高台之上，晗泠望了眼熹晟，朝他轻松一笑，以做告别，而后缓缓仰头，双眸如潭水般平静。

望着那朝自己汹涌而来的巨雷，他慢慢阖上双眸，于世间再无留恋。

飓风咆哮，万千黑发随风散开。

一道两道三道……

仙雷毫不留情地重重砸在晗泠身上，滚过他的每寸血肉，将他的皮肤烧灼殆尽。

那种感觉犹如数不尽的蚂蚁在他的血管中爬动，数千万锋利的刀片同时重重割裂着他的皮肤。

随着越来越多的雷砸下，最初笔直站立的晗泠逐渐跪下，直至后来彻底倒落于地，身体止不住得剧烈发颤。

目睹一切的熹晟，再也看不下去，深深地低下头去，隐去了眼眶中溢出的泪水。

倒在雷刑台上，被疼痛所包裹的晗泠，则是早已记不清砸在自己身上的仙雷是第几道。

依稀之间，他仿佛又变回了那只洞穴中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的白狼。

无助而绝望，看不见半点光芒。

模糊之间，一张笑脸浮现在他的眼前，散着耀眼的光，驱走了那些围绕着自己的阴暗情绪。

晗泠心中一暖，仿佛看见了某个家伙骂自己不守信用的画面。

他会伤心吧？

但很快就会忘了吧。

就他那爱玩的性子，指不定没几天就忘了。

思及此，晗泠心中莫名涌出一股伤感，那份疼痛竟不输于仙雷的折磨。

不久后，晗泠好像隐隐听到了幻声。

在那轰鸣的雷声之中，竟夹杂了一阵阵嚎啕的大哭声。

他吃力地抵抗着身体上的痛楚，试图睁开双眼。

意料之内地失败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耳边的哭声始终不停。

再紧接着，玉铃坠地，那痛苦的哭声伴着清脆的破碎声，穿过嘈杂的雷声，悉数涌入晗泠耳中。

他的精神忽而清明片刻，却极其短暂。

是谁在为他哭泣？

然而，很快，在无情的雷声中，他再也没有精力去辨识那声音，彻彻底底坠入无尽黑暗。

*

晏梧觉得自己多少沾点福气的，才想着取龙骨帮仙君淬体，就逢金龙千年一次的现世。

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这龙着实难缠，废了他七天七夜的功夫才打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