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番外(90)

作者:摧山白

单容瑾去了很久,久到火堆都烧尽了, 屋子里又落下黑暗来,周遭寂寂只听见滂沱的雨声,然后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脚步匆匆,他看见君扶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重新燃了火后才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寻来的药草。

这山上药草不多, 但是治风寒体热的寻常草药还是有的。

单容瑾用雨水洗净了石块,将草药碾捣出汁来,前世他做了一年的太子,数年的皇帝,做起这些事竟意外地熟稔。

备好之后, 单容瑾扶起君扶给她喂药,寻常汤药都是往蛊中灌了水熬出来的,那都苦涩得难以下咽, 何况是现在直接服用草药汁水。

刚沾了一点, 君扶即便是在梦里, 也难受得立即闭紧了嘴巴,蹙起眉头来。

“君扶, 听话,吃药。”单容瑾催促着,可又下不去手扳开君扶的嘴硬灌进去。

吃药?她才不要吃药!

“不!我不吃!”君扶烧得厉害,沉在梦魇里,睁不开眼睛可眼前的视线却像是突然开阔了一般——是长华殿,含春手里端着碗乌黑的药汁向她走来,口中催促道:“太子妃!该喝药了!”

“快喝药吧!怎么能不吃药呢?”

“太子妃?”

含春的声音一声声响在耳畔,一声比一声折磨,快要把君扶逼疯了。

突然,周遭又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面前跪着太医陈青,君扶对他道:“我病了的事,你不要告诉含春那个丫头,横竖是治不好了,白白惹她伤心。”

陈青红着眼圈看着她,半天也不说答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好像一切都错乱开来,君扶都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只是鼻尖处那极为苦涩难忍的药味一直没有散去。

“我不要喝!我不要......”君扶几乎出了哭腔,流下泪来,“太苦了,我不喝。”

单容瑾指尖微动,暗若夜幕的眸中闪着不忍,可怀中的人分明在发热,这药是非喝不可的。

他垂眸看着那湾药汁,一口饮尽含在口中,俯身便印在君扶唇上吻了下去。

苦...好苦啊......

君扶无意识地挣扎着,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喝这么苦的药了,可那药像是自己会动似的,源源不断渡入她的口中。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发了狠,狠狠咬了下去,一声闷哼,混杂着不知哪里来的铁锈味,同那些苦涩的药一同挤了进来。

像是过了段极漫长的时日,那源头才断了,可那极苦极涩的滋味却一直留在君扶口中,难受极了。

“治不好的,治不好的......”她流着泪,无意识地呢喃。

“怎么会治不好?不过是普通的伤风罢了......”单容瑾道。

他刚回了一句,还没说完,就听君扶接着道:“我活不了多久,这太子妃我也当不了多久了,你们怕什么......”

单容瑾浑身一震,即刻掀起眸子来,看着君扶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说什么?什么太子妃?

“父亲母亲只当我是个物件,随随便便就送了人,他们不会怪你们......单容瑾喜欢的是怜枝,他厌恶我,更加不会怪你们!”

一个个字眼像是针一般刺在单容瑾心口,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本丝毫不觉得冷,可君扶这两句话却教他如坠冰窟。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君扶她......

单容瑾脸色都白了起来,他还以为这一世......他是可以重新来过的,他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对君扶很好很好,他可以扮成君扶喜欢的谦谦君子模样,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可......可却原来君扶她也是重生而来的?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记得她自己的那场病,记得怜枝,记得他对她是那样冷漠。

“...阿扶。”单容瑾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明明君扶就躺在他怀里,可他却好像怎么也触碰不到她了似的。

“我要死了......”君扶声音轻轻,“喝多少药都于事无补的,你们不必再白费功夫。”

“我想去书房,再去看看他......看看他......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句话比一句凄婉痛苦,单容瑾好似锥心一般,他红了眼眶,想起前世君扶死的那日,他在君扶书房里看到的那些画......那些画......

那些画上的人,画的究竟是他?还是......

紧接着仿佛是回应单容瑾的疑问一般,君扶声音如泣:“回昉...你等等我......”

分明是在屋里,单容瑾却觉得自己好似是跪在雨中,透凉的雨水大股大股从他头顶浇灌而下,直浇透了他的心,寒彻了他的骨。

他发红的双目死死锁在君扶面上,双拳攥得咯吱作响。

他像是耳鸣一般,他多希望自己方才听到的只是错觉而已,可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渐渐小了,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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