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番外(113)
他定然不会笑她异想天开,他一定会认真倾听的。
“我其实......”君扶动了动唇瓣,在谢回昉抬眸望过来的那一瞬,那点悸动便又消失殆尽。
“其实什么?”谢回昉追问。
君扶扯出笑意,“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在宴会上看中你了。”
是一年还是两年,君扶甚至都有些记不清了。
重生之后她一心关注着如何改变今后的事,以至于之前发生的很多事,于她来说变成了很遥远的东西。
她的确是有些记不清了。
可她很清楚地记得,那是在王太师七十岁的寿宴上,她随父亲母亲赴宴,男女分席,她站在假山后面,曾遥遥望过一眼。
一眼便瞧中谢回昉,他身着灰白色的长衫,伶仃一人站在一簇花丛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一年前的宴会?”谢回昉重复了一句,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赴宴的次数不在少数,大都是些商人,却不记得有什么宴会连丞相府的千金都会请到的。
君扶见他神情恍惚,知道他是没有印象的,道:“你当然不会记得,我只是远远看了你一眼而已,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后来偶然一次上街时,我看见你在同汇福祥的老板一起吃饭,让他们去打听了,才知道你的名字。”
“这样。”谢回昉轻笑一声,他虽病着,比往常更加憔悴了,可周身那股柔和的气质却比之前更甚,更加吸引人了。
君扶落目看着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谢回昉话锋一转,道:“君扶,我毕竟是个不长久之人,只能再陪你一个月了,我去之后,你切莫太过伤怀,我这一辈子宛如浮萍一般,本来是什么也没有的,是你带给我一些从不曾感受过的东西,你什么也不欠我,是你有恩于我。”
君扶倏然红了眼眶。
“时至今日,也不必再忌讳些什么。”谢回昉道,“既然只剩下一个月,那就一个月,之后你什么也不要想,只当是你我情缘尽了。”
他的目光平静而柔和,藏在袖中的指尖却在不住轻颤。
若有可能,他也想明快热烈地去回应这一份爱意,他也想奉上凤冠霞帔,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嫁给自己,可他不能。
他不能因为这一己之私,就将君扶困在这里,困在他谢氏夫人的这样一个名分下。
很多东西,得到过后再失去,往往要去还没有得到就失去,要释怀得多。
“我就知道。”君扶的声音已然带上一丝哭腔,“我就知道,那日你说会和我成亲是哄我的。”
谢回昉顿了顿,“君扶......”
“你我定亲的消息,是你告诉单容瑾的罢?”君扶哑声,“我分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单容瑾怎么会知道?你知道他如若明白了,一定会做出些什么,阻拦这门婚事,这样你我便无法顺利成婚。”
“赐婚之事平定后,你是故意装病骗我的,对吧?”君扶阖紧双目,她脸颊滑下两道泪渍,更深的痛楚和酸涩被湮没在她心底,比最难喝的药还要苦楚。
“君扶,你以后有自己的路要走。”谢回昉轻声,“不应吊在我这样一个时日无多的人身上,小瑾他喜欢你,他虽然性子冷,但不是凉薄之人......”
“不要再说他了!”君扶出声驳斥,“他不好,他一点也不好!我喜欢的人是你,跟单容瑾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世活着就是为了你的......”
谢回昉敛紧眉,他低垂着视线,都不敢去直视君扶的眼睛。
他只能用最最平静的话语,对君扶说:“不要太执。”
君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见谢回昉猛地捂住胸口呕出血来,打在他素来整洁干净的衣衫上,有一大片。
“回昉!”君扶失声,“你不要生气,我不该跟你喊的!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带你回房去。”
谢回昉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
近月,谢回昉身边常有大夫候着,君扶送了他回屋,看着大夫给他诊脉、看着谢犁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整个人像是失去知觉一样僵着,她看着这一切,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却周身每一处作痛的神经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谢回昉吐血了。
前世她也是这样后,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甚至都哭不出来,整个人就只是僵着。
诊完脉后,大夫示意君扶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儿说罢。”谢回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大夫沉吟一声,道:“谢家主,恕我直言......”
大夫喉间哽着,实在无法对着一个这样的年轻人说出尽快准备后事这样的话。
他并不知道谢回昉之前早就在太医那里知晓了自己的状况,见他为难,谢回昉便也没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