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第二部·皇子殿下(31)

作者:木玉琼棠

什么人扶起我的手臂,将我抱起,我虚弱的眼被眼睫遮挡视线,到处是凄冷的色调,莫名地,我竟见到他了,他一身白衣,随雨飘动,让我心一颤,想到那年在紫藤盛开的江南,他独立船头,也是一身白衣,就在我想把他看得再清楚一些,一阵天旋地转,我的眼却对上一双冷艳的桃花眼……

当我再度醒来,却是在多宝斋里一个不知名的厢房里,窗外依旧飘着秋雨打梧桐,床头,竟然坐着乐凤鸣。

他见着我醒了,一叹:“州儿,我说过,要你好好珍惜自己,你怎么就是不听师父的劝呢?”

我蹙眉,捏起乐凤鸣的手臂:“师父,你说他就在这里,可他到底在哪里?”

乐风鸣惊愕:“你,没有见到他?”

我摇头:“他,到底是谁?”

乐凤鸣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叹:“难道你们真的没有缘分吗?”乐凤鸣又看向我:“只怕你以后也是见不到他的,还是忘了他吧!”

乐凤鸣起身,就要往阁子外走。

“师父!”

他回首,震惊地看着我。

“师父,州儿都跪在你面前了,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州姑娘——”

我侧首,却见九皇子不知何时已踏进阁子。

“州姑娘是江南人,三十八年的时候曾在江南遇到过一位皇子吗?”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

九皇子也不理会,只道:“三十八年,我有一个弟弟死了。”

我眼眸一瞠。

他继续道:“我的十一弟,我的亲生胞弟,就是在清和三十八年那一年死的!死在了,江南!”

我倒蹙眉头,全身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只是无力地扶着地上。

他已经死了。

怪不得那一年,天子南巡回京,我却没在扈从的车驾里看到他,原来,他死了!

什么透明的水珠砸落在我撑着地面的手指边上,我却无知无觉,只是见着颗颗水珠砸在地上,越积越多。

“州儿!”乐凤鸣一惊,跪下来扶着我。

我只是恍惚地看向他,他身后,阁楼的窗外,冷雨凄厉,瓦檐上蓄了长长的水柱终是一下子跌落,仿佛跌落到我的脸上,心上,冰凉入骨……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为了见一个人一面,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城,甚至千方百计地想入宫,就为了问他一句话,没想到,他却早已死了。

“州姑娘……”九皇子看着我,他的身板就立在阁楼的门口,背着光,他的脸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但他说了什么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打起一把油伞,走回乐氏祖宅,进了天井,又进了木质排门。

“州儿……”乐凤鸣从身后叫住我,欲言又止。我回首,淡淡道:“师父,州儿只是有些累了。”

把排门一扇一扇阖上,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背靠着排门,无神地看着屋内的昏暗。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啊!为了那个人,明知纳兰府不会同意,却不阻止蓉卿带娘进京,没想到不止害死了娘,还伤了蓉卿和我彼此至深,蓉卿为了我,把自己卖给了八爷,也把我推入了八爷的怀抱。而我虽然抵制不住爱上了他,却不能和他在一起,更害了无辜的十四皇子被自己的父皇贬出京城!

我明明可以在庵堂过完平静的一生,可我自己偏要走向这黑暗的深渊,越陷越深……

我回忆着我的过往,过了我也不知道多久,我终是不习惯这昏暗,碎步走到书房,推开窗牖,雨丝飘入,雨声铃霖,雨打青柳,影影绰绰。

如今,当初的他死了,我的梦碎了,而现实更是一片狼藉。

我呆看着窗外,又不知过了多久,雨未停,我心已倦,竟再找不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回到书案,提起毫笔,只在雪白的信笺上,滴墨如泪:

“雨入堂,

杨柳凄凄切。

往事沧桑故人去,堪留恋处今已别。

心字枯成碎……”(半阙《梦江南》)①

坐上回纳兰府的轿子,在纳兰府下,因着纳兰朙珠抵京,又受到天子恩赐列席中秋宫宴,各级官吏转了风向,皆以“为朙珠孙女诰封贞敬夫人贺喜”为名义,又开始进出纳兰府,虽然天公作雨,纳兰府却反而风光如昨。

我没有进府,而是打上油伞,背着府门缓缓离开,纳兰府就在身后一点点变远。天,依旧哭泣;雨,依旧冰冷,而我的泪已干。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能为纳兰府换来最后一丝风光,也算我对纳兰家中我牵念的那些人的些许补偿。

十四皇子送的银票在手中掂量良久,我终是拆开装着银票的白麻角包,把十四皇子给的五千两兑成数张小数目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买了路上的干粮和几套男子的汉装,在外城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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