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第二部·皇子殿下(13)
“所以……太子爷也是赞同暗中刺杀十四弟以除后患,才暗中找我来办这件事。”男宠笑道。
“你该知道,十四弟不除,我,寝食难安!”
“ 二哥又为何不找老十三?”
“十三弟和十四弟为了四弟,虽然暗中不合,可十三弟毕竟是赑屃的人。”太子眸光一闪,“赑屃的人就是父皇的人,本殿怎么可能全心信赖?”
“那太子就相信我?”
太子一勾嘴角,又是一脸昏君的样子:“我只相信,我的人!”
“既然二哥如此吩咐,那弟弟我就只有从命了。”
纤美的赤脚踩在床上垂下的一片明黄薄纱上,男宠竟撩起地上铺着的月白底子明黄剑袖蟒袍穿上,将披垂的长发一捋,垂到旗领外,他撂袍走出太子宫,手上的羽扇惬意地摇着,吊着的白玉坠子左右摇曳,说不尽地文雅潇洒、花意风流,竟是当朝皇三子。
殿内,太子仰躺在明黄薄纱铺满的榻上天,他生清贵的凤眼微张,这漫天的明黄只有冰冷与孤殇。哪怕占有再多人,再多的权势,心,依旧是冰冷而孤殇。
他搂着自己的双肩,像受伤的兽蜷缩起来,他只是仰头,疲累而迷离地看向那水晶珠帘上的一点,动了动喉头,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嗓音在沉寂的殿阁里响起,带着冗长的回音:
“惜若……惜若啊……”
秀女东所,一身萱衣的温婉女子似有所感,忽然回首,她那一双恬静□□的眼眸,脉脉如水,似能包容一切罪孽,依旧明净如初……
这时,叩门声响,萱衣女子开了门,却见是个面生的小常侍,十一、二岁的天真摸样:“是纳兰惜若小主吗?”
萱衣女子点头。
小常侍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人叫我来给小主传个口信。纳兰泽州姑娘被皇上封了一品诰命贞敬夫人,今儿个一早就出宫回纳兰府去了,小主不用再担心了。”
纳兰惜若见这小常侍生得可爱,笑问道:“是谁让你传这口信来的?”
“我不知道,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神仙哥哥,他让我传信来的。”
“神仙哥哥?”
“恩,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男子,他穿了一身白衣,披着黑发,从天上下来,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人?”
纳兰惜若微微沉吟,忽而一颤。提着裙裾就跑出去,却又停下,回房里对着镜子。铜镜里的人儿美是美,可恬静的眼神暗带忧伤,她的衣着也太凄清了。在发髻上簪上一支牡丹簪花,换上一套紫、绛、粉三色的唐氏坷子裙,薄纱水袖露出皓臂,收腰宫袍玉剪出纤腰,用力抿了抿唇上的胭脂,如一阵风一般穿过红墙金瓦间道道灰色的甬道。甬道里的风吹起她的薄纱阔袖和发上的萱紫流苏,而她却带着难得的笑靥一路跑过去,直到穿过层层宫墙,她终于到了太子宫前。
守门的内侍道太子不在宫里,她淡淡地谢过了通传的内侍,只是黯然转身。那内侍不知怎么,脑门一热,就问女子是谁,还想着通传给那个从来不在意女人的太子,但女子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好意的询问,只是心思不属地离开。
守门的内侍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摇头,心忖:太子的女人里,他竟觉得除了太子妃,就对这个女子最有好感。只是,这个女子,他也才第一次见,仿佛太子从来没有这个女人一样。
纳兰惜若静静垂下双臂,竟不知要去向何方,只觉得心悬在半空,一定要见了他才能落下。可他,又在哪里?
翻云履在甬道上留下些微空旷的回音,她只是漫无目地走在禁城的甬道里,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竟没有了路。
她恍然抬首,这里竟是太子上次带她来过的那个御河碧池。她感念地微微一笑,也许上苍垂怜,在她见不着他之后,竟让她到了他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多少也能回想起他的影子,供她寂寂思念。
那一夜,白樱落尽,他仰天那凄凉一笑,落在她的耳畔,而她却没有回头。
纳兰惜若只觉得自己的心很空,说是痛又不是。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停住步子。
她,看到了他。
他,竟也在。
他背对着她,那背影,凄美,憔悴,看着让人心碎,他就地站在那一波碧池之前,任凋落的白樱洒落在他挺拔而消瘦的肩头。
真像那个小童说得,他不穿明黄色的样子,很美。一身缥缈的白衣,一头飘散的黑发,如水的袍袖和长垂的发丝一道临风而起,他周身都缭绕着看不见的仙云白雾,宛如白鹤高蹈出尘。
只可惜,这样的人,终是错投在帝王家,误成了凡人、失了仙骨、断了仙根,注定在欲望的泥沼里,不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