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幼儿懵懵懂懂地提起过，在岸边停顿时，曾有奇特的声音入耳。蠃鱼音如鸳鸯，蛊雕音如婴儿，差别细微，还需要亲自走一趟方能知晓。

“希望不是蛊雕。”顾禾叹息。

蛊雕生性凶残、极度嗜杀，倘若落其手中，从不会留下活口，一出世必有大乱。

不过沽泊镇渔民的失踪并不频繁，是蠃鱼的概率会大得多。

*

暮色沉沉，南海空无一人。

冷风刮过水面，掀起阵阵波澜，平添几分寂寥。

想必是接二连三的出事闹得人心惶惶，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冒这个险了。

顾禾抬腿，欲走得更近一些观察，一声斥骂从身后发出，拦截了他的脚步：“这时候还来南海，不要命了？没听说镇上人说吗，水里有妖！”

虽是好心提醒，可惜这人一张口，酒气熏天，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味道。

秦楚趴在昭然背上，默不作声地看着醉醺醺的老头与顾禾对话。他们步子没那么快，落了顾禾一小段距离。

老头好像也是个道士，然而顾禾随身携带的是罗盘，他却带了个酒葫芦。

顾禾礼貌一笑，向他作揖，道：“您不必担忧，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说话间，罗盘似有所发现，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提示顾禾它感应到了附近的妖气。

言毕，顾禾自认解释清楚了，同他告辞。可老头一把抓住顾禾的罗盘，不容抗拒地抢到了自己面前。

身法敏捷，气息平稳，道行比顾禾不知高出多少。

顾禾一惊，几乎以为他是要做什么杀人夺宝的勾当，下意识给昭然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幸好老头将罗盘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后，又毫不客气地摔回顾禾怀中。

“青云老道竟然把他的宝贝罗盘都给了你，啧，看来真是把你当成关门弟子了。”

“您认识我师父？”顾禾喜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晚辈顾禾，确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但老头只昂起脖子咕噜咕噜猛灌了一口酒，委婉拒绝了顾禾的认亲。

“滚吧，小屁娃娃。”他不耐烦地冲顾禾摆摆手。“青云老道还等着你给他送终，小心点，别死喽。”

说完，带着他泛黄的酒葫芦，七扭八歪地走了两步，便不见了身影。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稀奇古怪。

这段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过后，他们继续靠近南岸，然而离海面越近，顾禾的罗盘越疯一样地乱转。

“看来水妖离我们不远了。”顾禾语气沉重地说道。

昭然言简意赅：“西南方向有黑雾。”

黑雾大概是所谓的“妖气”，在他们三个当中，只有昭然一人能看见。

顾禾毫不犹豫地朝昭然指的方位飞去，为他们探路。

不一会儿，他的声音传来：“鱼身鸟翼，果真是蠃鱼！”

水面上虚假的平静被瞬间打破，浪潮汹涌。

蠃鱼凌厉地尖叫一声，张开身躯追击顾禾，释放出一个接一个的蓝色法球对他进行攻击。

蓝球的边缘裹着一圈暗红色的血迹，这头蠃鱼杀了恐怕不下百人，以此速成妖法。

顾禾还是头一回与这般凶狠残暴的妖怪对峙，又被追赶得紧迫，不免有些惊慌失措，掏出的符箓看也不看，一个劲地往蠃鱼上丢。

可仍是捉襟见肘，眼看就要被追上。

昭然动了。

他飞跃至顾禾身畔，凭空立在了海面上。

“不要在海中与它缠斗，蠃鱼善于利用水元素。”

顾禾与昭然对视了一眼，迅速分开两边，左一下、右一下朝它攻击，把它打得怒火高涨、却晕头转向，辨别不清下一个攻击应该扔给他们其中的谁。

趁蠃鱼没能识破，再不约而同地悄悄往陆地的方向后退。

就这样一路将蠃鱼引至了岸边。

鱼身一接触地面，蠃鱼便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它立刻后退，死活不肯再靠近陆地一步。

只是就这样放两个狡猾的人类离开，它又不那么甘心。

假意退缩的同时，蠃鱼暗暗蓄力，企图偷袭它右侧的昭然。

“小心——”

顾禾瞥见蠃鱼藏起的色泽暗红的蓝色法球，心急如焚地大声提醒昭然。

可为时已晚，蠃鱼狡猾一笑，脱手释放。

蓝红的光芒快速膨胀数十倍，从头到尾地将昭然罩了进去。

里面蕴藏的庞大法力甚至激起滔天巨浪。

可罪魁祸首的蠃鱼仅仅得意了一秒。

下一秒，昭然的护体金光乍现，一寸寸撕开包裹严实的法球。

他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伴随着昭然身上的金光消散，蠃鱼的身子自双翼起一节节断裂，转瞬化为了齑粉。

空中顿时扬起漫天尘埃，混杂着海面上湿漉漉的水雾倾盆而下，秦楚和顾禾躲避不及，被盖了个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