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五七认命地将袁九二救了出来，然后悲哀叹息，今天也是为自己心累的一天。

【碎片三·生死劫】

生命是永恒的。

鲛人的永恒源于天际的月，他们以月之精华为食，与月华同寿，只要不出意外，他们可以活百年，前年，甚至万年，只要月亮在，他们就能一直活着。

而人类的永恒源于轮回，他们会经历投胎，出世，而后生老病死，周而复始。

佟彤是鲛人，袁朗是人，他们的生命虽然都是永恒的，却注定不能永远同行。袁朗一直都知道，就像郁汐风与田矜，他和佟彤也迟早会走到分离。而那个缥缈的转世，那个很遥远的未来的自己，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他很难保证。所以，他只能尽量保护好自己，他戒掉了烟酒，摒弃了一切不健康的习惯，他努力地锻炼，健康的生活，想要让自己这具皮囊能支撑的久一点，再久一点，让他和佟彤的相伴长一些，再长一些。

然而，任是再努力，人终究会变老。更遑论早年出生入死经历了无数次伤病的他。

袁朗老了，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老A，不再是小鱼崽崽们的训练“教官”，他一天天的衰老，孱弱，开始生出了皱纹与白发，而早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留下的伤，在这个时候纷纷找了上来，加深他的病痛，让他的身躯一日日变得佝偻，直到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然而，他的爱人却像是时光的宠儿，几十年过去，他的容颜依旧俊朗，皮肤依旧紧致。原本的他像是一棵大树，能为佟彤遮风挡住，可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他，再也护不住佟彤，只能仰着头看着爱人为他忙前忙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次颠倒。

夜晚格外安静，夏天的窗外，虫鸣声吱吱不断，袁朗与佟彤并肩仰躺在床上，看着透过窗户映射进卧室的月光，感受着正被佟彤紧紧握着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小鱼，你睡了么？”

佟彤翻过了身看向旁边的袁朗，另一只手顺势伸了过来，抱住了袁朗握着他手的那只手臂，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袁朗的肩膀“原本要睡了，不过感觉到有人偷偷拉我的手，一兴奋就要睡不着啦！”

袁朗微微勾了勾唇角“出息！”

佟彤张嘴轻轻咬住了袁朗的肩膀“竟然笑话我！咬你！”

袁朗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小爱人，虽仍旧是笑着的，可眼眶却瞬间湿润“小鱼，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多久以后？”

袁朗顿了顿，停顿许久，才开口“没有我的以后。”

佟彤抱着袁朗手臂的手一紧，随即他笑了起来“你这算是，术前焦虑？”

“也许吧……这个话题，我们回避了太多年了，但总要面对的，不是么？”

佟彤钻进了袁朗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行吧，那我现在开始想。”

袁朗伸手抚摸佟彤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斟酌片刻，他开口“小鱼，我很害怕伤害你，很害怕因为自己让你变得不开心，所以，不管明天手术结果如何，你都要做快快乐乐的小鱼，好不好？”

佟彤轻轻捶了下袁朗“我才不！你要是不好好活着，我就再找个鲜嫩的小帅哥当情人，还要把他带到家里来，到时候让他抢你的老婆，住你的房，花你的存款，打你的娃！”

袁朗被佟彤这副“凶狠”的模样逗笑“如果他抢我的老婆，住我的房，花我的存款，打我的娃能让我老婆开心，那我认了。”

佟彤哈哈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可是拥有一片海的男人！心胸宽广没心没肺，什么都能想得开，肯定开开心心的。”倏然，佟彤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袁朗，我会开心，但是，我也会很想你……所以，你要争气一点，努力留下来，不要让我一直那么想你，知道吗？”

“知道了。”

这一晚，他们就一直这样互相拥抱着，再没有分开。

袁朗还是走了。

佟彤看着眼前紧闭着双眼的袁朗，弯起了唇角“袁朗，你看，小鱼没有很难过，小鱼很开心，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袁五七紧紧地盯着佟彤，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是佟彤却正常的可怕，他是一只笑着将袁朗送走的，笑着为他换上了寿衣，闲着为他整理了易容，笑着送他进了殡仪馆，笑着迎接袁朗的亲朋好友，笑着看袁朗的尸身被推进了火化炉，笑着拿到了盛放袁朗骨灰的瓷罐，笑着看着袁朗被下葬，笑得让他心慌，让他害怕。

“爸……”

袁朗的墓碑前，佟彤仍旧是笑吟吟的，他抬头看向儿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事，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