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想着带这姑娘回京中，一是想着方便医治，二则是担忧她日后没去处，手中没银钱独木难支。

只是她已问过太医，柳蓁蓁身子骨年轻所以恢复得也快，日后医治也不需要什么太难寻的名贵药，只是多少会留写后遗症。

如此，随她一道回宫中倒算是最差的选择了。进了宫中都是伺候人的活计，柳蓁蓁脚有疾，即便是伤好了也不便利，到时候只怕会更难受。

柳蓁蓁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眼眶一红欲要落泪：“蓁蓁如今孑然一身，无所牵挂，还望公主成全。”

乐希最怕旁人哭了，见状连忙应下：“好好好，你便跟着我一道回京中吧，不过你这样也不方便进宫，就留在宫外。”

柳蓁蓁低了低头，丧气道：“公主所言极是，蓁蓁如今这样子确实不能进宫。”

乐希有些哭笑不得，对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解释道：“你留在宫外帮我办些事，日后待我出宫，你便直接来我公主府就是了。”

柳蓁蓁连忙抬起头来，双目亮得吓人，兴奋道：“公主想要蓁蓁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快些坐下歇息吧，你这脚都还没好呢。”乐希说着起身伸个懒腰又躺回了软椅上，眯着眼睛有些发困。

这夏季的午后最是容易困乏，做什么都不如小憩一会儿。

外头正热，太阳晒得整个世界都有些懒怠，乐希头沾上软椅没多久，就稀里糊涂睡着了。

明月轻手轻脚地将室内融化的冰盆换掉，柳蓁蓁耐心等她睡着后，才抬了抬瘦弱的胳膊，小心拿起落在软椅边上的扇子，就这么坐在边上平缓地扇着凉。

在扬州待够日子后，康熙又下令让整顿好的队伍准备启程前往苏州及杭州，再自杭州慢慢北上回銮。

乐希回去时又添了些东西，本想着去下一站时再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玩意儿再买些，结果谁知这刚到杭州，康熙那边就接到太子自京中送来的书信。

信中带来两个噩耗：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病重去世，除此以外，宫中宜妃所出的十一阿哥突发急症，如今已性命垂危，

大福晋去世这个康熙早就有预料了，所以心中没多大起伏，但一瞧十一阿哥也病重，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回宫的日程被赶了上来，走之前乐希也收到了消息，回宫路上一直心神不宁，再加上路程赶得紧，等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宫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柳蓁蓁被明月领着在宫外找落脚处，乐希则是先行进了宫，听闻贵妃在宜妃的翊坤宫，便直接转道去了隔壁的翊坤宫。

她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脚刚踏进宫门就忙不迭问道：“额涅，宜妃母，十一哥……”

话还未说完，她抬头就看见了翊坤宫里头挂着的白灯笼。

乐希脚步微顿，将余下的话尽数收了回去，默不作声地走进正殿抬眼打量着。

宜妃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红肿得吓人，边上郭贵人和九公主一边劝着一边悄悄抹泪，钮祜禄贵妃则是在旁边柔声安慰着什么。

乐希上次见到宜妃哭，还是四公主出嫁时，但那次是偷偷哭，从未像如今这般形象全无，连头发都没打理。

明艳如红玫瑰的女人，在这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颜色，要落不落地挂在枝头。

这宫中春去秋来的，也染病去过不少妃嫔和孩子，都是乐希不熟悉的人，听过惋惜两句便忘了。

十一阿哥不同，虽然年岁足够后就去了书房念书，但每日下学都会来翊坤宫请安，她也经常见。

每年生辰年节时，还送过她不少好书，乐希面上喊他一声十一哥，心里却拿只大她几个月的十一阿哥当弟弟看待。

事情太过突然，如今再看着悬挂的白灯笼，她心中只剩下茫然。

钮祜禄贵妃余光瞥见她，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叹声道：“希儿回来了？去偏殿瞧瞧你十一哥吧。”

乐希嗯了声，跟着上前来引路的嬷嬷一道去了偏殿。

十一阿哥生病时一直待在西五所，直到只剩下一口气时，才挪到了翊坤宫。

偏殿设了小灵堂，九阿哥跪坐在灵堂前，一言不发地烧着纸，听见动静回过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七妹妹回来了。”

胤誐在边上吸鼻涕，眼睛比九阿哥这个当亲哥的还肿。

乐希看着半掩的棺材，沉声道：“十一哥怎么会突然……他得了什么病？”

“肠痈。”九阿哥眼中悲痛几乎要压不住，声音也跟着有些发颤：“刚开始太医还能缓解一二，过了十来天后便一直喊着疼，最后还是……撑不住去了。”

肠痈，就是后世人所熟知的阑尾炎，一个只放在后世需要小手术就能解决的病，在古代却是要命的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