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万分无奈，心道怎么她这一大中午还在纠结那件事。

“我怨恨你做什么？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赤练沉默摇头，她实际上是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她的摇头更像是对自己的否定。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的。当然——”他一本正经，“除非，你和别的什么野男人跑了。”

赤练:“……”。

她脑海里产生了一个万分诡异的画面，一个野男人漫山遍野地跑，后面一把鲨齿虎虎生风地紧追着他。

她本来想笑的，可是卫庄亲自动手盛了一碗当归枸杞鸡汤，推到了她面前，她的一滴泪“吧嗒”一下正好掉进汤里。

卫庄不禁“啧”了一声，“你又干什么，好好吃饭。”

卫庄从小没爹疼没娘爱，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亲爹的面，听他亲娘的哭声听了十来年，才去了鬼谷。

他永远说不出口那个“爱”字，那对他来说太艰难了。所以，他只能表达“不恨”，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三十七）

“只有这些人吗？”红莲问。

“我们现在只有这些人。”紫女平静地看着她。

“好。”红莲平静地回答。

红莲知道紫女的平静不算是装出来的，她自己的平静也不是。红莲由己及人，看懂了紫女的心态，不是硬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而是经历打击太多，意识到她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条路上，再惨不过一起死罢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还能怎样。

红莲，紫女，白凤，无双，紫兰轩里所有成了年的会功夫的女人——不过几十人，从七绝堂借来的五十人——这还是好不容易和那老奸巨猾过河拆桥的老头子讨来的。就这么多人。

他们要干的事，是从韩国天牢里劫走人。他们对付的，也许是成百上千的禁军。

卫庄如果在，能调动的人就多多了。可是他在流沙暗部里培养的一大批人手，连紫女都不知道在哪如何联络。还有几个江湖上的大帮派，只有看见卫庄本人才肯听调遣。

紫女和红莲只是尽最大努力凑人，能凑多少就凑多少，她们不谋而合地回避掉了一个问题，“胜算能有多少”。没人讨论这个可能性，无论有多少她们都得这么做。

整个安排说来简单:红莲是唯一曾经进去过，也是唯一能进入韩国天牢的内部的人，实际上那也是整个天牢守卫最稀疏的地方，大部分的武力都安排在天牢庭院东、西、南四面，因此红莲先拿令牌进入天牢地下，她进入后其他人立即从那三面攻进，吸引兵力，并尽可能做掉他们，接应里面的红莲。

她们的计划其实也经不起太多推敲，唯一幸运的是韩国气数将近，大批的卫兵都拨到前线上去了，剩下的那些主力都在王宫，整个新郑的守卫系统都很半死不活，疏于防卫，天牢那边也许没那么难打。

但是红莲也深深怀疑，紫女说的“也许没那么难打”，是对正常情况下的卫庄而言的“没那么难打”，不是对她们而言的。

尤其是她，她还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糟糕情况，紫女白凤无双好歹都是之前在这样那样的组织里待过的，人家至少多次实战过。而她，宫廷里练出来的花拳绣腿，这样的事之前从来没做过，现在就要准备去打劫杀人了。

她要顶着一身卫庄从前一看就一脸嫌弃的功夫去营救他了，她突然有点想笑。

她为什么之前没好好练剑呢？从前卫庄教她剑法的时候，她没个正经，五分钟练剑三分钟耍赖嬉闹，只当是练着玩。

她觉得她是公主，有的是人来保护公主，何况还有庄呢，他那么厉害，谁能打得过他呢。所以她练剑也就是图个好看图个乐呵，她练几下子就觉得自己像戏本里说的女侠那样可以“仗剑走四方”了。

说到头，还是那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人生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红莲明白，如果外面形势不利，没人能来援助，她要自己解决掉天牢里所有守卫，然后还要把奄奄一息的卫庄带出去。

这实在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红莲咬唇想。

她心里一瞬间就找出了无数种漏洞来，可她只问了其中的一个，她问紫女:“如果卫庄已经昏迷了，你们又没来，我怎么把他带出来呢？如果他已经不能走了呢？”

那一瞬间紫女无语凝噎了一下，努力控制的颓败和绝望还是从她无懈可击的脸上漏了下来，她苦笑，“那你就把他打醒，扇耳光会吧。哦对，还有掐人中。他要是不能走了——你就跟他说，你要是自己走不出去，这辈子就别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