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以后还是想打游戏，她说不行，”源森子小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很可笑吧，她明明连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我说不可以，不行。”

黑尾铁朗沉默了几秒钟。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源森子的家庭有些问题了，可被对方如此直白地告知真正的情况还是头一遭。在这以前，他以为源家母女的隔阂应该只是语言沟通就能解决的程度。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无法互相理解的人啊。

源母固执而强硬地将女儿圈在自己划出来的世界里，源森子则报以更加固执的反抗，即使内心深处都知道对方或许是有自己的道理，却没有人愿意先低头。

先低头的人就输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黑尾铁朗问，“这么下去也不行吧。”

毕业之后到底要做什么的问题总是得解决的，第一学期刚刚结束，源森子还有时间跟母亲争吵，可到了第二学期，她总是得拿出一个方案来。

“我不知道。”少女张了张嘴，从胸腔里挤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长音，“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没什么头绪啊。”

她确实是喜欢打游戏、想要日后以此为生不假，可她也并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源森子自认为没有那么坚定，倘若母亲真的能拿出一条比电竞更加坦荡且稳妥的方案，还能够温和地和她沟通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放弃。

说到底，她只是把“母亲反对”当成蹩脚的借口罢了。

因为母亲反对，所以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练习，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电竞放入人生规划的备选项目，所以就算哪天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游戏打得很烂，她也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逊得要死。

源森子其实是羡慕及川彻的。

她花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自己曾经的那份“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她喜欢着的是有着坚定目标、从来都没有犹豫过的青城二传手，因为他生来就具备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她才会喜欢他。同时也因为这份喜欢并不单纯，她才从未想过主动争取。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变成和及川彻一样的人而已。

“不是还有个暑假吗，”黑尾铁朗说，“趁着假期好好想想。”

“可是我还要学习唉......”

“说的跟你真的能学进去很多一样。”电话那头的人忍不住吐槽道，“再说如果到最后都找不到目标的话，就算是学习也没有什么用吧？”

升学并非唯一的出路，倘若真的能找到想做的事情的话，只要顺利毕业就够了。

“就算你这么说，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啊......”源森子将脸埋在书桌桌面上，试图通过电波让对方明白自己真的停止了思考。

“那就来东京吧。”

“......唉？”

“排球部的集训是暑假第一周，第二周开始我们就回音驹自主训练了，”黑尾铁朗耐心地解释起来，“等集训结束后你来东京找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说到底，她和黑尾铁朗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重合的地方，从家世到兴趣再到学校，倘若不是在青训营的那一年，源森子大概根本就不会认识黑尾铁朗。

生活在不同的过去的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源森子深吸一口气。若是在之前，她大概已经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对黑尾铁朗说“嘴上说着不要但你果然还是想和我睡觉吧”之类的垃圾话，不过现在她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心情很烦躁，她知道这本质上她家里的问题，不该牵扯到黑尾铁朗，可当听见黑尾铁朗语气轻松地说着“我们一起想办法”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拔高声音吼了起来。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烧着，连眼眶都开始酸痛了起来，“说到底，我们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吧，你是能够说服我妈还是能够解决我毕业后的就业问题？明明对我家的状况一无所知却说这种大话，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不，不是那样的。

她并不想对黑尾铁朗发火。

尖锐而苛刻的话语如同子弹般从口中蹦出，眼泪也逐渐模糊了视线，说到最后，连源森子本人都能听见自己上扬的尾音带着重重的哭腔。

“不要管我了，”她说，“反正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

对，只是认识而已。

就算嘴上说着“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小黑了”，可对方却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回应。

黑尾铁朗有什么立场管源家的事情呢？去掉完全站不住脚的“源森子喜欢的人”这一条，他们充其量也就只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