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同人)【苍俏】菩提(33)
欲星移与他亦师亦友,他与欲星移情同手足。他被欲星移的端方清雅与沉着稳重所吸引,却也偶因对方的神秘与不可捉摸而心生惴然。那时他已登基为王,而他亦助他平定海境内乱,二人君臣相佐,相互扶持,本应是心无罅隙,全然托付。可年轻的鳞王却察觉到,欲星移有许多事都未曾坦诚相告,有许多事他都在暗处独自揽下,不曾让他知晓。为此北冥封宇也烦恼过、纠结过,气恼过、愤懑过,可兜兜转转,千百个念头走过百轮,最终他仍选择了宽忍与包容,选择了放下芥蒂与心焦,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相信着那个在他心中最独一无二,也让他心生恋慕的欲星移。
初登大宝的他被欲星移深深吸引,彼时他在心绪纠结处,发觉了自己最隐秘的心意。
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是君王的职责之一。北冥封宇在为王第一日便心知此事会被群臣提出,故而早已备下腹案以面对这种局面。可北冥封宇千想万想,却未曾想到,那一日在朝堂上提出鳞王纳妃一事的,竟会是在他心中占去泰半光景的鳞族师相——欲星移。
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情感是惶然,是心凉,是迷茫,亦是一种被唤作“一厢情愿”的无力感。北冥封宇坐于庙堂高处,自上而下望着立于群臣之前,神色淡然说出“纳妃”二字的欲星移,平生头一次感受到自四肢百骸渗出的冰冷与寒凉。眼前景物上的诸般色彩一一褪去,五色斑斓化为灰败颓然,心中高墙轰然坍圮,那些断壁残垣下压着的,皆是被他压在心里,字字珍重的“欲星移”。
一腔真情付东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北冥封宇在这一刻心中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终是,一厢情愿。
北冥封宇是这样想的,可他这个念头却在大婚之日,被彻底打破。
鳞王大婚,百官恭贺。北冥封宇却在群臣欢宴时,发现一抹与他人截然不同的身影。
那是欲星移,是当初谏言他为君为王理应早日纳妃的鳞族师相,亦是将他一片真心打碎敛走、不予他半分希冀的……近身之人。
——本王已然娶亲,他夙愿得偿,难道他不应欢喜?
可欲星移现下虽仍嘴边含笑,可眉目却是掩不住的惆怅。他不断往杯中添酒,又将杯盏送入唇边一饮而尽,如此反复,不曾间断,好似那杯中不是能令人长醉不醒的陈酿杜康,而是仅能润喉解渴的水,一杯又一杯,喝得快而急,任凭那上扬微挑的眼尾被醉意薰得通红,却尤不自知。
这样的姿态,风流而张扬,落在北冥封宇眼里,却是别样的哀伤与悲怆。
哀命运之不公,怆爱重之沉凝。
一个是君王之责,一个是臣佐之职。纵然两心相印又如何?他们注定要错过这一遭,也只能错过这一遭。儿女情长在家国天下前总是轻如浮羽,社稷大山压下,纵使心怀惊天骇俗之情感天动地,可只要他仍是海境之主,他仍是鳞族之相,他们便要被职责与义务紧紧桎梏,至死方休。
于是北冥封宇便压下心思,继续做欲星移期许下德政爱民的君王。他们在朝堂上相互扶持,彼此信任,用这种特殊的相濡以沫,来维持二人别样的相依与相守。
只能以君臣相称又如何?北冥封宇想,就算被命运捉弄,但只要知晓自己并非真情错付,亦并非一厢情愿,便足矣。
北冥封宇曾经以为,他与欲星移也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他做他的鳞王,他做他的师相,彼此皆成为对方期许中的样子,虽有遗憾,却仍是满足。
他真心是这样以为的,直到那日他看到被人背回的、重伤不醒的欲星移。
他的眼紧紧闭着,他的嘴上留有残红,他的袍服上沾有鲜血,他的师相是那么狼狈地伏于他人脊背,露出一副从未显于人前的、颓然而虚弱的样子。
亲手揽过,指掌俱颤,北冥封宇在双眼溢满朦胧水色时方才惊觉他哭了的事实。水珠一颗接一颗落在欲星移面上,沿着颊侧腮边没入鲛鳞之中,留下一线水痕,若依往日,怀中人必会笑着打趣北冥封宇,再递上一方白巾,让他莫哭鼻子。
可他不会了。
鲲帝之泪,常人罕见。北冥封宇这辈子没哭过几次,可落下的鲲帝之泪却是不少,都尽数奉献给了欲星移。
彼时年少,他阅读古卷时曾见书中有载,说“鲛人眼泣,则能出珠”,便拿着那本册子去找欲星移,缠着他要看他泣珠。这般蛮缠着,鲛人泪不曾见,反倒得了一通笑骂。北冥封宇仍记得清楚,那日他拽着那位白衣蓝发的少年鲛人,听他言“若要臣泣珠给太子,太子需要用鲲帝泪来换才公平”,可他却无心细听,目光全数落到少年说话时弯成新月的眉眼上,他见得那人眉宇中的无奈与欣然,还有他腮边鲛鳞所散出的,比月华还皎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