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的莫里亚蒂]犯罪卿家属+番外(304)
等到风稍稍吹散了他身上的烟草气味,夏洛克揉了揉头发,抿着嘴唇,走到桌旁又一次拿起那摞手写稿,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属于德蒙福尔的幽暗气息,如月光淌过手指般的凉。
“……!”夏洛克被想象中的触感刺得一激灵。
他瞪着资料上的字迹好一会儿。
“……”
他放弃了。
那摞纸又放回桌上。
接下来夏洛克又点了支烟,没抽,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静静等它烧完。他的手掌、袖口、衣领,全身上下,这个房间,全都萦绕着挥散不去的烟草味道,好似那油烟已刻进他的血液和肺里、渗进这房子的砖墙缝隙,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吞吐慢性剧毒。
烦恼在脑子里像个雪球越滚越大,他已经感到一些烦躁,拿起他宝贝的小提琴想像往常那样在琴声中整理思绪,结果拉出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半支曲子。夏洛克焦躁地在屋内踱步,走来走去,像只丢了羊群躁动不安的黑色边牧。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精神和身体的疲惫就忽然像山一样倒向了他。
夏洛克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刚准备抓住这点困意倒下睡觉,哈德上太太就上了二楼来,告诉他:
“伊文捷琳小姐来了。”
夏洛克:“…………”
他茫然睁大了一双带着血丝的蓝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如果自己有尾巴,这会儿恐怕已经疯狂摇了起来——夏洛克捂住额头懊恼地想。
伊文捷琳……伊文捷琳!
——当她上门来拜访时,面对的是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大侦探福尔摩斯。
这位大小姐和他对上了视线后,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夏利,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只炸毛的狗狗哦。”
夏洛克:“……”他狠狠磨牙,呲牙咧嘴:“那不然我咬你一口?”
伊文捷琳笑了,却说:“这个玩笑不好笑。”显然没当真。
但卡萝·奥斯汀会当真,她认真道:“在那之前,我会先卸掉您的下巴。”
夏洛克对这位比狼人还狠的女仆回应了一个白眼。
室内烟味有些重,开着窗也吹不散。
矜贵的德蒙福尔大小姐这回没有嫌弃的意思,走进来找个位置坐下,好似这地儿是她家后花园,自如得很。
夏洛克拿不准她来的目的,便先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脸色不好看,说话也不客气。
伊文捷琳眨眼,答说:“我听说你前天放火烧了别人家一幢楼。”
夏洛克眼神飘移,“……哦,那个啊,已经解决了。”
他一句话含糊着带过了这事。
“我说,伊文捷琳——”
夏洛克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转动眼珠悄悄瞟看那位大小姐一眼。
“怎么每次我这里一有点动静,你就急急忙忙过来?我那老哥都没这么关注我吧……”
“唔,那我走?”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啊、原来是这样啊,作为友人,我的关心让你感到沉重了(叹气)。”
“都说不是这个意思!不……伊文捷琳你关注也就算了、但不要每次都一副来找乐子看笑话的样子!”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抓乱一头黑发,呆毛直愣愣翘了起来。
夏洛克深呼吸,通宵后的脑袋泛起针扎似的疼,“要来也不早点来……”低声嘟囔里带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伊文捷琳说:“昨天姐姐来伦敦了,我接她去了。”
“?”夏洛克愣住,“……倒也不用跟我解释。”
“你烧人家房子的事情,真的解决了?”她问。
本来揭过的话题重新提起,夏洛克那颗胀痛的脑袋似乎终于在这一刻转过了弯:他意识到这位大小姐或许不是来打趣的,也不是来帮他处理赔偿后续、顺便让他的债务更重的……好像确实是在担心他是不是卷进了棘手的事件里。
害,都怪伊文捷琳平日里总是戏弄他。
夏洛克一愣神,大小姐没得到回话,抬眸瞅他一眼,起身走到桌旁拿起那摞她亲手撰写的资料,又问:“这些,夏利你看过了?”
“……还没。”他老老实实回答,接着就把前天那位「波西米亚国王」上门委托的事情说了。
艾琳·阿德勒一事的真相涉及英国皇室丑闻,夏洛克就算是再不拘小节,也不会大大咧咧地随意议论。他嘴上只说是国王的委托,脸上对着伊文捷琳挤眉弄眼,示意她自己理解。
伊文捷琳很有耐心的听他说。
“那个女演员、艾琳·阿德勒——伊文你应该有印象,你的《两生花》就是取材于她——她现在就在伦敦。”
夏洛克说的含糊,省略了阿德勒就是被他烧了房子的苦主一事,挑重点说明:“因为一些原因……她性命或许难保,我就和犯罪卿做了个交易。”
“我明白了。”大小姐轻轻放下那摞手稿,点头道:“你想知道对方是否守信。”
“……”夏洛克盯着她的双眼,不放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细节。
“你想自己确认还是我来告诉你?”伊文捷琳笑吟吟地问。
夏洛克一听,差点真的炸毛。
但他马上就冷静下来,拒绝被大小姐戏弄,大声:“切!就你现在这副优哉游哉的表情,看来对方那个犯罪集团还是能好好遵守约定的。”
同时心里一块巨石也落了地。
伊文捷琳不置可否,笑容不减。
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来,夏洛克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乱,下意识就是往后一缩。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大小姐看向卡萝·奥斯汀,后者立刻拿出一张信封交到她手上。
然后她再递给夏洛克。
“下个月24号,在伦敦西区科文特花园的德鲁里巷剧院会有我出演的话剧,这是当日的票。我邀请哈德森女士、华生医生还有你、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起前去。”
为表示郑重,矜贵的大小姐还是双手奉上,将信封递到他面前的。
夏洛克心情复杂,赶紧接过到手里,感觉自己揣的是颗定时炸弹而不是门票。
“就只是看话剧而已?”他皱着眉不确定地问。根据以往的经验教训,生怕伊文捷琳后面还挖了坑等着他。
“……夏利。”大小姐无奈,“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
她故意挑了一个颇有歧义的词。
夏洛克连忙摇头。他用信封挡住卡萝·奥斯汀锋利的眼刀,“科文特花园的德鲁里巷剧院,下个月25号,时间地点我都记住了。”
“哦,对了,还有,伊文捷琳你要演的剧目是什么?”
“《向爱尔柏塔的墓碑献上花束》。”
“前不久刚出版那本小说啊。”
夏洛克咂舌。他无聊时买来看了打发时间,是篇寓意深刻的故事。
排演一部全新话剧的时间所需不短,怪不得前几个月都能看到大小姐常往剧场跑,德蒙福尔女侯爵在其中恐怕也助力不小……伊文捷琳演技是不错,还跑去当过一段时间的女演员,只是身体实在不大好,下个月的话剧估计就是女侯爵为哄妹妹开心安排的一场演出。
既然都是十年的朋友了,支持一下也无妨,更何况白嫖呢。
聪明的大侦探福尔摩斯脑瓜子一转就捋了清楚,便不再纠结,紧接着开始真心实意担忧起大小姐这副娇弱的身子骨来。
“话剧一场几小时下来,你的身体没问题吧?撑得住吗?……女侯爵还真舍得让你劳累。”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累点也是心甘情愿的。”
伊文捷琳笑着说,紫罗兰颜色的双眸闪闪发亮,宛如夜幕永不熄灭的晚星。
大小姐又和他再三强调,一定要来、信封里有三张票、不要忘了邀请哈德森和华生——
夏洛克才受了她恩惠,不敢说烦,只好一遍一遍地应承她,才终于让大小姐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