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37)
一心一意地,只朝前方走去。
而待他们清醒之际,竟已站在昆仑山脚,分明是上山入门的那条山径。
再回首看去,身后已是空无一物。
仿若大梦初醒,而梦中了无留痕。
偶然经过的弟子发现了他们,惊喜地上前。
琼霄只于恍惚中惊觉一事:玉宸似乎从未正面应下他们唤的,哪怕一句——「师姐」。
*
归墟之境,玉宸垂眸停于半空之中。
手中光芒流转,凝成一副画卷的模样。半展的画卷上绘着一艘精巧传神的画船,其上是明月天涯,流光皎洁,其下是船动莲开,云烟渺茫。
有飞鱼越出水面,惊动波澜款款。尾部轻巧地一甩,溅起浪花朵朵。银色的一尾,似落入尘世的精灵。
她略略地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画卷。
停顿了几许,她迟疑了一会,从袖中取出一朵花。
那是一朵纤小的,文弱的紫色花朵。时光不曾从它身上流走,仍保留着之前被青年捧起的模样。清雅悠长的香味,像极了某种柔软的,她至今未曾了解过的情绪。
凭白让她,起了思归之心。
作者有话说:
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断头皇后》
子非鱼:“诡异的光”警告
第29章 古来万事东流水 ◇
太清:劳烦抱一下你家傻弟弟,我先来看看阵图。
亘古的黑暗, 无尽的星辉。
再度睁眼的瞬间,红衣道尊微微眯了下眼,辉宏的景致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囊括了他的整个视野, 目光所及皆是光辉万丈。而随着他的踏足, 光辉略收敛几分,复而露出其上缓缓沉浮的混沌神文。
命运的彼端, 遥遥朝他伸展开一条路。
通天眉梢微动, 灼灼的星辉落入那双眸中,似一朵无声燃烧的烈焰,静静地绽放于深潭之上,彼此方寸不让, 互相割据着空间,平白分出两截天地。
垂于身侧的手随意掐算几分,便循着直觉所指的方向信步行去。似是默认了他的经过, 斑斓的星云自顾自地运行着,又隐约偏移了几分轨道,于中央敞开了门扉。
虚幻的门凝聚在他眼前。
通天曳转衣摆,拂开一地莹莹溢光的星砂碎尘,回眸望了一眼身后。
来路渺茫,随着他的经过, 形成了一条似由水晶构成的通道,其通体透明, 又若虚如幻, 起始之端隐于云雾之下,看不分明。
道尊若有所思, 静静地矗立了一会, 并不急着推开虚掩的门扉。
平稳运转的星云波澜不惊, 各自循着轨道周转,偶尔擦肩而过,编织着谁的未来。上下沉浮的神文构架着字句,蕴含着莫测的力量。机械而刻板的动作,亘古不变的运行。
像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他突然迷惑起来,朝着广袤的星海,试探着伸出手。
修道之人不修体,看起来略显柔弱。白皙修长的手,因为长年握剑愈发显得肌理匀称,光辉皎洁,令人不由得想起月华如练,碧空如洗,干净得仿佛不染尘埃。
但这双手,属于圣人。
世界的权柄无形无影,却被这双手牢牢地攥紧在掌中,伴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轻而易举地,便可湮灭此地的一切。
他想,这么脆弱的东西,也足以承载众生的命运吗?
却似感知到他的想法一般,星云震动起来,华美的流光辉映着天地,彼此呼应着,自另一个维度降下了恐怖的压迫感。通天的动作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压得几乎弯下了腰。
一分一秒,时间流逝得缓慢,仿若世纪更迭方止。
只剩涔涔的冷汗浸透脊背,通天微咳一声,又硬撑着直起身。
明明是略显狼狈的模样,他却无声地笑起来,“原来,就算是命运,也有畏惧的东西吗?”隐约的感慨伴着一声喟叹,消逝于此间。
通天没再迟疑,便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光辉再盛,直至他长长的衣摆迤逦着,消失于它们的注视之下。
*
境外。
太清一手揽住骤然倒下的通天,小心地让他倚靠在怀间。
明艳的红衣沉寂于他怀中,连带着绚丽出尘的眉眼亦紧紧阖上。难得显得沉静几分的青年,无声地「睡去」。
元始身形微动,几欲起身,又强压下心头不安,眼底寒意渐深。
太清安抚地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尊沉吟着,又朝远处的多宝示意了一下。
道人起身行礼,又将一合拢的卷轴奉上。待道尊接过后,便逻辑清晰地将后续事务交代了一遍,他面容平和,似并未受之前变动影响,微不可查地,目光轻轻掠过太清怀中的师尊。
踌躇片刻,他略带担忧的问道,“敢问师伯,不知师尊现在……”
元始微微颔首,面容冷肃,却不愿多加解释,只道一声“无碍。”
左右不过是入了大道主导的命运星图,一窥命数变迁罢了。
这般想着,玉清道尊眉头微皱,糟心之感更甚一层,又按捺着,不便表露出来。他璨若冰雪的眼眸,极淡极浅地看了多宝一眼,无形中带着些压迫。又隐含着审视的意味。
道人神色不改,姿态从容不迫,自然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站立得更为规整几分,任凭元始左看右看也挑剔不出什么。
元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更气了呢。
压抑下自己莫名迁怒的心思,元始神色淡漠地吩咐道:“叫你广成子和在宥师弟过来。”
太清道尊眉头一挑,这是还嫌不够乱?
元始自然看出长兄眼底明晃晃的反对意味,却未多言。他冷着脸,遥遥看着多宝行礼后远去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对多宝倒是无比信任。”回过神来,元始意味不明地道。
连这种事也不让他规避。
“左右还有我们在,不是吗?”太清掀起眼帘看他,一副懒散的模样,“喏,劳烦抱一下你家傻弟弟,我先来看看阵图。”
太清的话颇为不客气,元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伸手抱过了红衣青年。一边又不由抱怨道:“明明小时候还是很乖的,长大了越来越任性,现在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治得了他。”
白衣简袍的玉清道尊垂眸看着怀里的幼弟,稍稍掂量了几下,脸上微微带出点嫌弃:“轻了。”
太清展开卷轴的手微顿,又似没有听见一般,细细地看着阵图,眼底浮现些微怅然之色。
醒醒啊,你昔日抱着长大的红团子,如今,也走上自己的道途了。
不过说起来,也未必没有人管的了通天。
如果不介意坑别人家的乖孩子的话。
太清目光深沉几分,手指轻压在阵图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仿若云雪消融,清风拂过他轻颤的眉睫,比之惊涛怒雷,更让人有波澜壮阔之感。
而这转瞬即逝,祂又成了庙宇里的神像,冰冷而不带温度,将所有的眷恋情深都藏得更深一分,直至了无痕迹。
*
多宝做事一向靠谱。
虽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比如他刚刚找齐了广成子和在宥,左一个、右一个隔离开两位师弟,承受着双重的折磨,顶着尴尬与冷漠并存的空气,神色自若,面带微笑地带着大家往后山赶。
本以为,这该是苦逼人生的巅峰之一。
未曾料,一峰还有一峰高。
多宝眼角微跳,目色沉凝,听着路过的弟子一脸惊喜地向他报告着事务,后头还跟着三个失魂落魄,不知今夕何夕的师弟师妹。
两队人马遥遥相望,热泪盈眶,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
当然是不可能的。
多宝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将来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琼霄、碧霄晕晕乎乎地望着多宝:“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