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35)
是她的错。
*
道尊心底留着一片空寂,昨夜之景又浮上心头。
琼霄安然地跪坐在她面前,双手微微攥紧,又仰头看着少女,从容一笑。玉宸的手指微凉,点上她眉心时,又带起些微的颤动。
她还是有些不安,也许是幻境的后遗症吧。
道尊漫无边际地想着,打算加快下动作,却听见琼霄略微有些迟疑的声音:“幻境里的经历,是真实的吗?”
她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若我说那是未来,你怕吗?”玉宸眼眸微闪。
“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琼霄喃喃地道,“您也想改变这样的结局吗?”
她的记忆开始如飞花般散落,却仍固执地注视着她,不愿阖上眼眸。
经久的,永恒的凝望。
最后她看不下去了,方抬手轻轻地替她阖上了眼。
玉宸迤逦着衣袍,将琼霄抱起。长久地,方才自唇边凝出一声叹息。
“吾道不孤,吾誓不改。”
这场经年的,与天赌命的大梦,还远未到终结之时。
*
玉宸沉默了太久。
琼霄略略不安起来,有些局促地攥住指尖,想着该说些什么。
外表仍是少女模样的道尊低垂着眼,倏忽间,又舒展开眉目,学着以往的样子,露出一个粲然纯澈的笑容。
她不由分说,便踮起脚尖,强行给琼霄来了个摸头杀。
发间被人温柔地抚过,琼霄一瞬怔然,结结巴巴道:“师……师姐?”
少女没有应她,却又低下头,认真地替她分开攥紧的手指,转而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温暖如初。
迎着琼霄的目光,她笑容绚烂,似天光乍破,明月洗濯,只晃得人连心跳,都不由慢了一拍。
“不说这些了,来喝鱼汤吧。”玉宸轻轻地舒展开如画的眉眼,朝琼霄眨了眨眼。
“啊?”琼霄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单音节,便被少女拽走。
晕晕乎乎地坐上临窗的位置,听到碧霄一声惊喜的「二姐」,又茫然地跟同样茫然的太乙师兄打了个招呼。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我刚刚是不是被师姐……调戏了唔。【脸红jpg】
琼霄晃了晃脑袋,略一定神,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周围。
他们竟是身处在一艘画船之上,船身精致,大片大片的紫檀色调填了背景,其上又绘满了白鹤青鸾,描画得细致入微。又有几处不合常理的地方,像是稚童的涂鸦之作,寥寥几笔,画了一颗明黄的星辰,又添了霜白的云彩。
日月齐辉的景致,被人细细地绘在船头。琼霄自高处向下望去,觉得像是船的眼睛。
一旁的碧霄凑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姐,阿姐,这艘船像是被人画出来的诶。是师姐画的吗?唔,又不太像。”
太乙左看右看,偷偷地伸出手触摸身前桌案。方桌的每一寸纹路都描摹得精细,不似雕琢而成,倒是浑然天成一般。他细细看去,又隐约辨出其中笔触,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
道人不由挠挠头,从醒来到现在都有几分迷糊的脑中,仿佛闪过了什么,又抓不住它来过的痕迹。
本想继续苦苦思索下去,却见碧霄笑容明媚,朝他招了招手:“太乙师兄来看看这个。这只白鹤怎么圆滚滚的,像是白鹤童子之前被师尊养肥时的模样。”
她说得无心,太乙也没多想,便凑过来看看,看完后又煞有介事地点评道:“是挺像的。唉,可惜上次好不容易养圆了一只白鹤,又扑腾着翅膀跑了。我以为它那么胖,该是飞不动了的,可惜了啊。”
“圆滚滚的,真可爱。”碧霄捧着脸,专注地看着。
“不过二师伯好像不太喜欢。”琼霄道。
“师尊应该喜欢瘦一些的。”太乙补充道,又不由砸了咂嘴,似乎在思念那只并未到口的白鹤,又或者,是越发浓郁的香味。
“可是我听说师尊小时候也是圆滚滚的,那时候二师伯总喜欢抱着师尊到处炫耀。堪称团不离手,又或者,抱……抱……”碧霄蹙了蹙眉。
“抱团取暖。”琼霄一本正经地接口道,又感兴趣地戳戳碧霄,“听谁说的呀。”
“龟灵师姐啊。”碧霄道,“师姐说她当时还没化形,还是只小玄龟,走路走的慢,常年累月不挪窝的。但是好不容易迈着小短腿换个地方修炼,总能撞上二师伯抱着一只红团子出来兜风。她看着可羡慕了,心想以后也要养个萌萌哒的团子。”
“胡说,师尊那么高冷的人,怎么会喜欢软萌的团子。”太乙觉得情况不对,下意识反驳道,又顺手举起了例子,“你看教中养的那群白鹤全是姿态风雅,身形修长的。就连黄龙师弟,也是往风流俊朗这个方向发展的。”
“你怀疑我师姐说的话?”碧霄眉头一挑。
太乙神色一冷:“我倒是怀疑你在抹黑我师尊。”
“太!乙!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碧霄晃了晃脑袋,撑过一阵眩晕,咬牙道。
太乙一顿,十分顺手地把因用词不当而升起的微妙愧疚抛到一边:“说就说,谁怕谁。”
“你这是想打架吗?”碧霄道。
“来啊,丢了法宝,我们出去做一场。”太乙干脆地应下。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琼霄愣了一瞬,便见两人十分旁若无人地出了船舱,踏足半空之中,开始正面撕逼,啊不,论道。
怎么就,又打起来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作者有话说:
琼霄:师姐真好,师姐真美,师姐真可爱(脸红)。
我怀疑最后才是正剧,但是我没有证据。【微笑jpg】
——
【如何饲养一只截教弟子】
注意事项1:
作为家长,永远不要单独把你的截教毛绒绒,和阐教弟子放在一起。
两者并不兼容,容易造成您的毛绒绒损坏,或者与对方家长产生经济纠纷。
必要时可以一战。请视武力值而定。
第28章 云海天涯两杳茫 ◇
玉宸: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玉虚峰后山。
云遮雾绕间, 群峰影影绰绰。多宝匆匆行来,行至南台下,又放慢了脚步, 重新整了整衣冠。
道人神色庄重, 稳步行来,身侧有细雪飘摇而过, 带起略微的凉意, 沁入心间,又飘忽着沉坠入底。
通天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太清怀中直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沉寂的氛围霎时一松。
元始挥袖清理掉一地狼藉, 云袍渐染霜华,衬得他面如冠玉,比往日又冷上三分。道尊眼眸间覆上一层寒冰, 恰若遥无边际的广寒天幕,看不透背后的百转心绪。
太清抬手又替通天整理好蹭乱的发髻,方才半阖了眼眸。他眼底淡漠,似无情无欲,无痴无嗔。目光只在注视着两位弟弟时,微微带上点温度。
两位道尊平静的模样, 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没有发生过?
通天低眉注视着桌案, 恍惚了须臾, 分不清是置身于幻境之中,抑或苍凉现实。手中碧叶略显粗糙的质感, 却又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他攥的太紧, 似承受不了般, 叶片略有残损。
通天小心地摩挲着叶片,忽而沉静了思绪。
不必再展开,上面的话他看了许久,本就极短,他能复述出来,也不过是寻常一件小事。
但他记得,念念不忘地记得,又显得那般不同寻常。
眼底困惑难明,通天展眸望向兄长,将之前的思路慢声道来:“我们的感知向来与天道相连,昆仑生了执妄,我们分毫不知,便相当于天道分毫不知,既然天道不知其故,那大道呢?”
“通天!”元始眉间染上几分薄怒,思路又不由自主地衍生到另一个方向。
任性起来的圣人眉眼灼灼,一身红衣艳绝,思路清晰地接着讲了下去:“大兄之前说连您也掐算不出情况,也就意味着我们三人都探究不出事情因果。一旦涉及玉宸和在宥,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天道何时出过这般纰漏?是祂当真不知,还是,不愿我们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