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234)

作者:谢初之

浮黎淡淡地抬首, 与垂眸观察下方景象的元始对视一眼, 露出一个分外无趣的神情。又瞥过眼去,瞧着通天减缓了下坠的趋势,轻轻巧巧地往玉宸怀里一扑。

他妹妹一个踉跄,又被青年稳稳地抱住。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似是瞧见他的目光,又颇有几分掩饰地垂下眸来,轻咳一声。

呵, 真是诡计多端的——

浮黎拢在袖中的拳头捏得颇紧,眉眼愈发凌厉,飕飕地冒着寒气。

元始若无其事地走下来,抬眸瞧了瞧玉宸,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他们的感情倒是不错,想来往后也不需要我们过于操心。”

浮黎冷冷地看向他:“道友「操心」的地方难道还少吗?”

元始侧眸望他, 淡淡一笑:“欲成大事者,岂可放过细枝末节。既是吾弟所愿, 做兄长的, 自当助他——得偿所愿。”

浮黎:“你——”

“哥哥!”两人牵着手跑过来。

浮黎缓缓呼出一口气,瞧着玉宸眼中的担忧之色, 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她茫然地捂着头, 又朝着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怎么就这么好骗呢?他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似乎是瞧出了浮黎格外糟糕的心情, 她晃了晃兄长的手臂,软乎乎地撒娇,又朝着通天狡黠一笑:“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啦。”

通天果断转头,眼巴巴地:“二哥!”

元始的心情也糟糕了一瞬,他板起脸瞪他,听见对面一声清脆的嘲讽。浮黎旁若无人地摸了摸妹妹的发,轻轻勾起唇角。

通天左瞧右看,迟疑许久,以绝妙的直觉悄悄缩回了踏入修罗场的脚。

很好,这弟弟大概是白养了。

元始面无表情地想着,目光颇为冷淡地望向浮黎。

两位兄长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共往紫霄。

*

三十三重天外,太清已然等在那里,鹤氅披肩,与一气对坐。

在宥数着便宜师兄弟们送的礼物,又扒拉出师妹们添上的一大堆东西,忽而生出几分惆怅之情。

他远眺昆仑,几乎想不起自己来时的模样,只觉岁月幽幽,转瞬即逝。

鸿钧自他身旁站定,俯身瞧了一眼,忽而开口道:“玉宸在这里,过得可好?”

他愣了一愣,又赶忙答道:“小师叔为人端方,向来与师弟师妹们亲近,几乎毫无架子。爱她者甚多,可绕整个昆仑。”尤其加上毛绒绒后。

道祖微微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气落下一子,侧眸瞥了他一眼,缓声道:“贫道可不敢亏待你家宝贝徒弟。”

鸿钧淡笑:“要是真的亏待了,那倒是好了。”

一气微微挑眉,听着鸿钧又道一句:“不过现在这样,也是不错了。”毕竟他送玉宸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想解开她的心结吗?

道祖顺着紫霄宫中的水镜看去,眉眼飞扬、温柔至极的少女身边聚着许许多多的灵兽精怪,又有不少人倍加伤感地落泪。

通天帮着她拿手上的糖葫芦,又连声安抚他的弟子们:“我们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师尊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碧霄抹着眼泪,抽噎道:“师尊,师尊,他们都说你要亲自嫁过去!然后,然后..就住在那边了。”

通天顿时恼怒:“谁?谁传的谣言?”

他偷偷瞧了一眼身边的玉宸,又紧张了一瞬,脱口而出道:“我如果是出嫁,那能不带上你们吗?没有毛绒绒的陪嫁怎么算得上陪嫁?”

水火童子悄悄探出头来,震惊地与白鹤童子对视一眼。

玉宸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两声,嗔怒地瞪他一眼:“通天!”

碧霄懵逼了一瞬,十分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破涕而笑道:“也,也是哦。”

她欢欢喜喜地拉着玉宸的手:“师叔,如果您要和师尊定居在那边的话,一定要记得回来带上我们啊。”

玉宸哭笑不得,望着那一群骤然欢跃起来的弟子们,只好道:“好,我答应碧霄。”

碧霄想了想又道:“如果师叔想住在我们这边的话,也可以把您的弟子都带上!这样的话,我们大家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少女似乎怔了一怔。

她唇边的笑忽而温柔几分,像是新雪覆过的半山上悬着一轮满月。往昔岁月历历在目,辗转心头方寸。

“好啊。”

玉宸低眸含笑:“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浮黎偏首望来,衣袂上沾染一层薄薄的雪。圣人浅淡的瞳孔半明半昧,映着昆仑极为明澈的天光。

元始轻轻一叹,与他擦肩而过。

他眸色微凉,垂眸望去的姿态淡漠,心间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庆幸之感。

还好,他们再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

告别了昆仑的一草一木,圣人们拾阶而上。

鸿钧站在紫霄宫的陛前,袖手而立,衣袂不动。混沌的罡风自他身旁吹拂而过,却撼动不了一缕发丝。

“师尊!”

玉宸遥遥朝着他招手,眼眸灿烂如星。

通天侧首瞧她,认真地握紧了盘古斧,望向太初与太始两位天道。祂们各自占据了一片天地,只在中间留出一条路来。

往前走,即是新生与未来。

他昔日的一念,竟能辗转生出这般因缘际会吗?鸿钧莫名太息一声,垂下的眸中透着若有若无的怅然之色。

太清缓步而来,浮黎挥袖将在宥收入袖中。元始微微挑眉,瞧着这跨越时空与历史的一幕。太初与太始两位天道共同签下契约,这令本该永不重合的两个世界在一霎的时间里隐隐相交。

天机命盘自玉宸袖中挣脱而出,泛起淡淡的光晕,越来越盛大,也越来越快速。

无形的命轨在瞬息之间显露在众人面前,展现着五彩斑斓、绚烂耀眼的未来。

通天抽出盘古斧,衣袂翩飞,以玉簪束发,端的是风流恣意。他回过身来,眼眸微垂,向着玉宸伸出手。少女低垂下眉眼,自袖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上他掌心。抬眸的瞬息,眼神相触,仿佛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时空的壁垒渐渐变得虚幻,银色的轮廓之下,是洪荒熟悉至极的草木众生。他们站在两个位面的夹缝处,以大法力构建起这条交流的通道。往后人皆可至此地,摩肩接踵,纷至沓来。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当自此烟消云散!

雷鸣电闪,烈火洪流。万千杀机迎面而来,又摧折于玉宸抬手挥出的一剑。

剑光流云,九霄惊雷。通天负手而立,模样又是一等一的从容洒脱。

鸿钧和一气纷纷抬首,看着以洪荒无尽功德气运作为依托,由两位大道圣人施法,生生构筑出的虹桥。两个世界之中,无数的生灵睁开眼,凝视着浩瀚无垠的星海。

太上平静地放下了茶盏。

东皇化出了金乌的本体。

有长剑若白虹贯日,直直地贯穿了太始洪荒位面的归墟之地。碧游宫中地动天摇,多宝踏浪而出,凝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

偶一个瞬息,他低眸轻叹,沉沉地唤了一声「师尊」。

弟子释迦摩尼……

不,弟子多宝,待您久已。

玉宸微微仰首,看着浩浩穹顶之上,因她的举动而降下的天地功德,又侧过身来,看着自紫霄宫中飞下,燃起辉煌太阳真火的金乌。

东皇的身躯仍然是虚幻的,哪怕有着混沌钟的帮扶。他的魂魄虚无缥缈,他的身躯若流云将散,可是……上清玉宸的挚友,确确实实如她所想的那般,再度于这世间复活!

通天微微怔住,又转而看向玉宸。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轻轻露出一个笑来。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阿宸。”

她回眸一笑,张扬热烈。

天地间所有生灵都倾听着她的声音,或惊惶或震撼,又欣喜又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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