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带来的刺痛感觉无比真实。

他走着走着, 发现自己变小了, 正巧路过一片玻璃, 从中看到了四五岁的自己。

男孩长得冰雪可爱，唇红齿白，黑发蓝眼，但那身气质还有眸中的冷凝的光, 让人下意识忽视了他的年纪, 反而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大人来看。

这具身体里本来就是成年的灵魂。

布鲁斯知道这样的设定一定有什么用意。而现在看来, 这次的场景和上次的设置还略有不同。

男孩垂下眼眸, 隐去其中的晦涩和红血丝。

他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受到撕裂一般的痛楚。

布鲁斯又往前走了几步,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又跑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她”。

布鲁斯神色一凛，从推开门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迅速给出了回应，得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滚到旁边的柜子后的阴影处，避免自己和那些人直接撞上。

多年来和犯罪分子对抗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况且……这里是娜娜的噩梦。

他收起气息, 凝神去听他们的谈话。

“……他们那边找到了，这小杂种还真能跑, 看我这次不把她的腿打折！”

“……”男孩钢蓝色的眸子闪过极冷的锋芒。

“走, 我们先回去, 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略有些尖锐的男声说：“瞧瞧, 又一个黑发蓝眼, 说不定还是韦恩的种呢，哈哈哈哈。”

“那就把他俩关一起，那么大个笼罩关于一个太占地儿。”

“联系韦恩了吗？”

“嘁，联系他干什么？我可是听说他和蝙蝠侠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你不怕被那玩意儿找上门？我联系好了靠谱的买家，就冲她的身份和样貌，至少这个价。……到时候就让他们那些混上流社会的处置，和我们没一毛钱关系。”

——韦恩？

这件事和他有关？

藏在阴影处的男孩身体顿时僵硬起来。

他整理着这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感觉从心脏流向四肢的血液都变得冰凉。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女孩时那个满是硝烟的夜晚，她坠入海中，被血浸染的虹膜，一只碧绿，一只钢蓝。

她留着长长的刘海，她整日戴着绿色的美瞳，她把自己涂抹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她近乎神经质的谨慎警惕草木皆兵。

她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但从未想过认亲。

喉咙一阵腥甜。呼吸带起来的气流经过肺腑，仿佛灼烧起来一般。

布鲁斯看到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分离开，理智的他还可笑地维持着必要的冷静，毫不动容地分析着情报，一个一个计划飞速成型。

现在他只剩下了这些本能。

男孩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即使是孩子的形态，他的素质似乎也还是巅峰时期，至少他敢肯定这么大的时候他绝对无法做到一路跟踪那些人来到他们的老巢，还完全不被人发现。

他瞥了一眼，发现那些蛀虫拎着一条锁链下了车，把一个瘦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夭折的小孩拽了出来。

锁链缠在她的手上、脖颈上、脚踝上，蛛网一般把她层层束缚，然后不等她稳住身形就用力往外拽，人一下子被拖倒在地，从车里被拖到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在这个过程中，她一动不动。

拖着她的那个人吓了一跳：“不会是死了吧？”

就要把她翻过来察看。

“都说了别拖着她走，脸磨坏了怎么办！”另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制止了他：“说不定又是装得，这小兔崽子鬼主意多着呢！”

“看看她的腿怎么样。”那个人说。

“嘶……似乎快长好了。”

卡其色的灰扑扑的裤子上，有格格不入的血红色、深褐色交织的痕迹。裸露出的细弱苍白的脚踝和小腿布满伤疤。

他们对视一眼，男人狠狠骂了一句怪物：“麻烦，我看你这次还会不会复原——”

他拿起手中的钢棍就往下甩去，完全是打着完全废掉她双腿的主意！

他这一棍还没落下去，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黑影就冲了过来，下一秒棍子不受控制地往他自己身上落了下去。

直到他倒在地上，满目赤红，他才后知后觉地因为剧痛而尖声叫起来。

“痛么？”

一道仿佛来自深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孩的声音在尖叫声中响起。

他和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眸对视，但这双眼眸沉冷又像是燃烧着火焰，注视着他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多余的情绪，像是注视着一具尸体。

“她也很痛。”

铁棍再次落了下去，丝毫没有留手，几下就让在场所有绑匪奄奄一息。

男孩脑中冷静地计算着他们每个人断了几根骨头，他们会尝到的后遗症。他每一棍都不会直接致命，但每次都狠狠地甩到最痛的位置上。

“哐嘡。”

男孩将铁棍甩在一旁，先前握着铁棍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现在在场还有其他人有意识，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将外泄甚至疯狂尖啸的情绪收敛，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抱起瘦弱得像只小猫的孩子，浑身戾气尽数藏起，竟隐隐透出几分柔软。

她伤得很重。

半夜三更又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去医院已经不太可能，更何况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那么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往里闯。

里面可能还有更多的人，但布鲁斯别无选择。

怀中的人冰冷得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就在他经过拐角时，一个黑洞洞的伤口猛然出现在他眼前，布鲁斯反应迅速地侧头，那一枪就打在了其他地方：“杰森！”

布鲁斯看到自己最希望的结果，折磨着心脏的尖锐痛楚才轻了一点。

同样黑发蓝眼、因为眼神和瘦削的身形而显得极为具有攻击性的男孩瞳孔微缩，持枪的手微松，在看到他怀里的人后又紧绷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跟我走，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藏的有药。”

布鲁斯不再多言，快步跟上，知道屋内的人已经被先一步到达、且抢到了热武器的红头罩解决了。

两个同样黑发蓝眼的少年护着小孩来到补给间，布鲁斯把她轻轻放在小床上，辅助红头罩一起挑选合适的药物，接着两人协作开始处理她身上的伤口，自那件事之后少见得配合默契且没有一句争吵。

在那些和衣料黏在一起的可怖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布鲁斯清楚地看到红头罩死死咬着牙，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只是怕影响到了昏迷的女孩才没有做声。

“布鲁斯•韦恩。”红头罩说：“我他妈真想杀了你。”

布鲁斯沉默地接受着他的迁怒。他自己也无法不恨自己。

红头罩不再废话，现在他眼里只有受伤的小孩。

这个时间点的尤娜比他之前见到的更小，脖颈上也没有可怖的伤疤，精致又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纱布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几趟，绷带缠了满身，又隐隐透出鲜红来。

“你见到夜翼了吗？”

终于安置好小尤娜，来到一旁的布鲁斯低声问道。

“没。”红头罩冷声道。

布鲁斯颔首，没再说话。

他想，上一场看起来只有自己，实则尤娜则在。这一场有他和杰森，他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尤娜。

难道一次只能进入两人吗？

以及那些人的交易对象恐怕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按照信息进行分析，他们应该是哥谭贵族，起码认识韦恩，而且仇视韦恩。

勒索、报复、满足自己的阴暗恶心的欲.望……他们能做出的事布鲁斯甚至有些不敢想下去。

还有……

“布鲁斯，”身旁的红头罩突然嗤笑一声，念出他的名字，声音里藏着怒火与悲怆，“你还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